幽幽的古林,陰暗潮濕,太陽的光線從茂密的林葉間透下來,顯得那般纖弱。寶茨還從來不知道,京郊竟有這樣的一處林子,不然早就跑到這裏來玩耍了。她扭了扭身子,感覺手臂一陣陣地麻痛,心中暗怨,該死的夜遮天怎麼綁得這樣緊,我老爹再不來贖我,我的胳膊可就要廢了。她悄悄向後瞅了瞅,她知道夜遮天和冠堂就藏在後麵。
林子深處傳來沙沙的腳步聲,看來有很多人,寶茨心頭一喜,心想一定是父親帶人過來了,自己親自策劃的這個騙局還是生效了,不由得意地向後瞅了一眼。
腳步聲越來越近,寶茨盯著那個方向,眼睛眨也不眨。十數人漸漸從林木間顯露出身形。桃花依舊是昨日的樣子,隻是更顯憔悴,身上緊勒的繩索讓人心疼。她身後是府中的幾個武師,都是平日雇來保家護院的。父親被人擁在後麵,眼神不時緊張地四處張望,想是在尋找寶茨的下落。
桃花疲憊地抬起頭,經過這幾日的折磨,她已是有氣無力,如不是後麵兩個武師架著,她馬上就會癱軟在地上。看到桃花這副慘樣子,從林木深處透出兩道凜冽的目光,銳利得宛若把刀,身體動了動就要衝出去,被後麵的夜遮天一把拉住,示意他鎮定,那人才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桃花看到不遠處的樹上綁著寶茨時,神情一怔,緊接著眼中便湧起淚花,感激地向寶茨點了一下頭。寶茨粉頸輕搖,桃花緊咬嘴唇吞下一聲嗚咽,低下頭去,強忍住即將流出的眼淚。
此時許長嘯也發現了樹上的寶茨,忙向身旁的人吼道:“快!小姐就在那裏,快去換回來,按著他們說的去做!”
兩個武師警覺地向四周掃視一眼,小心地提著桃花向寶茨走來。到了近前,桃花滿腹心酸地喚了一聲寶茨,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寶茨看到桃花這個樣子,也一時語塞,嘴角微動牽扯出一絲苦笑,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自己救了桃花,而殘害她的卻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自己為了與桃花的友情,從此卻不知如何麵對可憐的父親,她們之間以後是愛還是恨?似乎無法說清。
兩個武師見寶茨尚且安好,鬆了一口氣,上前就要解繩索。一聲破空的風響,一把飛鏢晃悠著身子直紮在武師的腳下,那武師霎時不敢動彈,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先解開桃花的綁繩,讓桃花走過來!”
兩個武師不敢違命,心驚地邁過地上神出鬼沒的飛鏢,快速地解開桃花身上的綁繩。可能是綁得過久,鬆開的胳膊竟一時不會動彈,費了好大的勁才抬了起來。她最後看了一眼寶茨,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歪歪斜斜地跑去。
寶茨看到桃花的身影沒在叢林中,才鬆了一口氣,向那兩個發呆的武師瞪了一眼,沒好氣地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我放下來!”
兩個武師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討好地解寶茨身上的綁繩。這時許長嘯也緊張地走了過來,看著有些狼狽的寶茨歎了一口氣,雖說一肚子的火氣,但也不便在這裏發作,好歹女兒安全,這已是萬幸了,至於自己身上所蒙的屈辱,似乎也不顯得很重要。
許府前堂張燈結彩,成群的丫環仆役出出進進,好不忙碌。雖說許府發生這麼一件不快的事情,卻沒因此延誤寶茨的婚期。當夜鴣天得到寶茨被綁架的消息,急急趕過府的時候,寶茨已安然地回府。夜鴣天見寶茨無事,鬆了一口氣,說一定抓住綁匪嚴懲不怠,卻換來寶茨不屑的目光。
後天便是寶茨過門的時間,在這大喜的日子,許長嘯和許夫人既是高興又是傷心。想他二老膝下隻此一女,寶茨過了門,他二人可就膝下空空了,身邊再無一個體己人可以依靠,許夫人的心中竟莫名地想念起桃花來,平日有她在府操勞,她可是大為省心的。
許府上下雖然為寶茨的婚事忙得不亦樂乎,而寶茨卻在閨樓中做著另一番準備。她悄悄把黑漆雕花的門窗關好,點亮一柄小紅蠟燭,映得一室的光輝。十四的月光把院中梧桐的葉子映在窗欞,搖曳出陸離的光影。
寶茨聽從夜遮天的囑咐,隻是帶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因他那裏什麼都有,東西拿多了反倒是累贅。寶茨隻收拾起一個小布包,把它斜係在背上,單等府中靜寂下來後,她就要從後門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