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蛻變的老鼠(3 / 3)

我依據自己的優勢,花言巧語善於辭令,處處逗女孩們歡心,有空便跑到縣城裏閑逛,三天兩頭換女朋友,有句俗話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使著各種手腕哄騙她們,還形成了一整套技巧。有時,我甚至半夜把她們帶回宿舍,清早就打發她們走。

我突然想到了長春,他肯定不會像我這麼走運,也不會像我這麼做人的。

有一次,長春從白岩村小學跑來縣城附近的春蕾希望小學半夜敲開我的寢室門說,菲菲與他分手了,跟了一個有錢的礦老板,他們要結婚了。我一點也不驚奇,因為我覺得女人本來就愛慕虛榮。我把長春拽進屋裏,炒了兩個菜,取出兩瓶土家苞穀酒,安慰他說,傻B,女人TMD是衣服,脫了一件再穿一件,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於是,我們就喝酒。長春本來是不喝酒的,但那天他喝了很多很多,喝多了他就哭,像死了爹娘。

我們都醉成了一灘爛泥。我說長春你哭個啥子喲!人又哭不回來!

我又埋怨說,長春,照你這副德行在社會上混,肯定要吃虧的,你咋就不學學海波改變一下自己呢?

海波是我們讀師範時的同學,原來在班上也是跟長春一樣“正統”,有點像蘇聯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裏的保爾,對社會和生活充滿激情和理想,一心想著為黨和人民作貢獻。畢業時,當他媽硬拉著他提著禮品到一個中學校長家裏去送禮,希望中學校長能夠在教委去要人,把他要進那個中學去。海波就十分反感,認為自己“摧了眉折了腰”,做了不光彩的事情,竟偷偷哭了,並且那個是親戚的校長說,他那裏還有好幾個政府領導打招呼的人都壓著呢!進人的指標卻隻有兩個,言下之意是說不行。

海波後來進了一個鄉中心校,開始他對工作十分熱心,每天很早就起來把辦公室的桌子、板凳、水泥地麵弄得幹幹淨淨,教學成績也好,可是每到期末評先進啊優秀啊他連邊也沾不上。直到有一天,他在師範畢業時耍的女朋友彭豔對他由熱情逐漸變得冷淡,他才意識到自己一個小小教師的角色地位,因為彭豔變得越來越愛打扮,他有次見到她竟塗脂抹粉像個鬼,他不禁問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最後竟然和他分手了。

接下來海波參加成人高考要到外麵大學正常進修的事也被校長以學校教師緊缺為由卡住了,卻把名額給了其他的人,這讓海波想學更多的知識服務社會、體現自己更大的價值的夢想落空了……社會種種不公平使他逐漸對一切失望,使他感到作為“弱勢群體”的種種不便。

海波開始和同事們一起打牌賭博喝酒,期末開始為自己考評加分而和領導爭論和同事吵架,教學開始耍滑偷工,人也圓滑世故老練起來,也學會拉關係走後門,並不覺得是恥辱,為自己曾經的“幼稚單純”感到慚愧,他通過在牌桌上和酒桌上巴結的一個領導,很快調到了一個好中學,比他媽硬拉去找那個親戚校長的中學好多了,由於平時人緣好,還撈了一個工會主席當。

後來海波由於經常和領導們出去到發廊洗頭洗腳桑拿,學會了挑逗各種女孩子,並且還到網吧迷上了上網,通過QQ“泡”一些小妹妹。他最近的女朋友芳芳就是從網上“泡”來的,盡管那一次他差點就對自己的變化感到疑惑,要重新回到以前的“純潔”了。

海波在網上的名字叫“你去死我陪你”,這個網名在網上獨一無二,很特別,一下子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海波那次碰上了網名叫“紫衣”的女孩,“紫衣”就是芳芳。海波和芳芳聊上兩句後便展開了攻勢:

你去死我陪你送上了一朵玫瑰。

紫衣:謝謝。

你去死我陪你:我愛你,紫衣。

紫衣:嗬嗬嗬嗬……你去死我陪你又獻上一顆大紅心。

紫衣:為什麼愛我?你不會對每個女孩都這麼說吧?

你去死我陪你:是真的噻!憑感覺。

紫衣:憑感覺?你感覺有問題吧!你又沒有見過我,不知道我長得美還是醜。

你去死我陪你:那我們可以見麵啊……經過數次聊天後,海波發現芳芳是一個很純潔的女孩,純潔得像一泓清泉,自己不忍去弄上一絲渾濁。芳芳經常提到她有一個和睦幸福的家庭,爺爺是一個老紅軍,爸爸是一個政府公務員,經常出差下鄉加班工作到半夜才回家,媽媽是一個醫生,救死扶傷,盡忠職守,爸媽的感情很好,從不吵架,自己也馬上從衛校畢業,快要工作了。芳芳特別對她爸爸充滿了敬意,他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偉岸能幹……海波甚至開始對自己過去的肮髒和變化感到羞愧,心想,世界並沒有想的那麼壞。他決定和芳芳見麵,珍惜這個緣分。

海波和芳芳見麵後不久就真正好上了,耍了一段時間後,芳芳叫他和她一起去見她在政府某部門上班的爸爸。那天他和芳芳不是到家裏去見芳芳的爸爸,而是到他爸爸的辦公室,芳芳想給她爸爸一個意外的驚喜,當他和芳芳推開辦公室的門時就看見了那個打扮和姿態越來越妖氣的他最初的女朋友彭豔。彭豔偎在圓臉大肚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身邊,見他們進去,兩人有些慌張,經曆了很多事情的海波一眼就看出了是怎麼回事。後來海波才從旁人那裏知道彭豔調工作全靠她爸爸。

海波心裏霎時不是滋味,心說好啊,我原來的女朋友是被你們這幫人弄“壞”的呀?看我怎麼搞你女兒!海波心裏產生一種報複的想法,他對芳芳說,芳芳,我會生生世世都愛你,不管滄海如何變成了桑田,我都要給你幸福。芳芳激動得一下子投進海波懷裏,那天晚上,他把芳芳領到賓館,沒有回家。

我說,你像海波那樣,使點手段找那個礦老板家女兒報複下噻!

長春把他的頭搖了又搖,他說,人雖然會變,我怎麼能變得前後差距那麼大呢?我怎麼能像海波呢?

我又拍拍胸膛一副“老大”的口氣說,奶奶的,幹脆我找幾個“兄弟夥”幫你把那男的打一頓,替你出口氣。

長春更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

我就知道,他不像我們那一幫子人。

對於我這樣一個實用主義者,我平時很少看文學書籍,特別是什麼詩歌。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對人生進行了思考。那天我整理一大堆信件,從中掉出一封長春向我訴說有關他在白岩村小學情況的信,其中末尾的詩歌深深震撼了我:

世俗的黑箭;

射中理想的翅膀;

我們徐徐下降;

回到獸群中間;

潮濕岩穴蚊蟲歡叫;

我們像一具具被風幹的木乃伊;

掛在施暴的倉庫角落;

等候天神的審判……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發現有幾隻老鼠在寢室內翻箱倒櫃像在尋找著什麼。我起來攆了幾次,可是,一躺下床,它們又開始工作了。我想,它們肯定是白岩村小學的老鼠吧!在我離開白岩村時它們跟著逃了出來,都說老鼠是聰明的,肯定是它們開了竅,向我學習狡猾的本領來啦!可長春呢?他會不會和這幾隻老鼠一樣?但我知道他,他就不像我。

而我呢?肯定還會夢想著這個社會會給我飛黃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