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棺材鋪(2 / 3)

有一段時間,夏文侯縣城店裏繁忙的時候,那兩個木匠無暇顧及這邊了,丘二請了兩個當地的木匠做過兩副棺材,結果令他大失所望。這兩個木匠根本不會考慮商用與家用的區別,隻標榜自己的手藝如何高超,怎麼把棺材做得“理想”,代價就是那些彎的、翹的、空心的原木很難派上用場。原木與原木間合縫處非常深,深怕棺材會垮,結果浪費了大量原木。做出的棺材也比較小,一些裂縫他們用鋸末麵去填,做工粗糙,看上去不漂亮,難以賣出去,而且浪費大量工時,還混夥食。丘二最終以低價處理完這兩副棺材了事,發誓再也不要本地木匠給他做工了。

4

丘二在自己家裏的打印機上打印了許多廣告,騎著摩托車四處張貼。

生意逐漸好起來了,前來選購原木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以老人為主,有單位退休的,閑暇了有心思研究自己帶到墳墓裏麵的“房子”,更多的是鄉村的老頭們,他們往往要看很多回,因為一副棺木要1000多元,有的一副棺木甚至要賣2000多元,鄉村的老頭們都是拿多年的積蓄來買,所以非常下細。有的則是他們看好後由打工回來的子女直接來買。

前幾車貨很快賣完了。

後幾車貨夏文侯出了大頭的錢,把湖南的張老板走後的那間門麵也租下來了,原木堆了門麵前後幾個屋子。有了錢進,丘二更勤快了,上完了課就來到門麵,穿著那件舊中山服,搬木料,和各色人談生意,一身都是灰塵,如果不是戴了副眼鏡略顯斯文,就和一個地道的莊稼漢沒有區別了。莊稼漢種糧食是為自己種的,有了好的收成丘二自然高興,不在乎外表。

丘二也逐漸和附近做木材生意的老鄉熟悉了,他們主要賣用來做房屋上的瓴子木和做門窗的木方,和丘二沒有競爭。這些人沒有門麵,在馬路邊隨便找個坎將木材放好等買主,都是趕集天從自家帶來賣的,賣不脫有時就放在丘二店裏,但丘二不包他們丟不丟失,因為是在原派出所所長的屋裏,所以那些老鄉相信他們的東西不會丟失,事實上也是如此。

就因為這樣,給丘二引來了件麻煩事。

又是一個趕集天。丘二正在忙,一個麵熟的人,提著一袋豬腿來到丘二店,說要在門邊放一下,他在前麵收豬腿。丘二在腦袋裏搜索了下,這個麵熟的人是姨媽家所在牛頭村的,姓曾,叫什麼記不清了,姑且叫他曾“豬腿”,可能曾“豬腿”認識自己。丘二沒有在意,轉身招呼那些來買棺木的人,忙得不亦樂乎。等曾“豬腿”再回來的時候,問丘二那袋豬腿哪兒去了。丘二說,你沒有提走嗎?曾“豬腿”說,我沒有提走,你是不是把我的豬腿藏起來了。說著,他就在丘二店裏前後幾間屋裏找了起來。丘二很冒火,說我要你那袋豬腿幹什麼,我這裏最小的一根原木都比你那袋豬腿值錢。曾“豬腿”翻遍屋前後,對丘二說,反正是在你這裏丟的,你就要賠。

明顯的敲詐,丘二不賠。曾“豬腿”就走了。第二個趕集天,曾“豬腿”又來了,後麵還跟了兩個小崽,對丘二說不賠不行,說這個事情已經給牛頭村的“鍋巴二”說了,這次如果不賠,下一個趕集天將帶人來解決這個問題。

在巫鎮,有三股社會勢力不容忽視,一股就是街上,分上半街和下半街,一股在街河對麵的九龍寨,一股就是牛頭村。鍋巴二就是牛頭村這股勢力中說話著得到數的幾個人之一。這幾股勢力在渝湘黔交界的邊遠鄉鎮根本不懼怕公安,以封建家族抱團和地域劃分相互製約,惡風盛行,社會風氣如此,解決問題很多人不是靠法律,而是靠這些勢力解決。解決的方式有時是“調解”,滿足他們的利益,多數則是武力解決。這也滋長了這些人欺負人的本性,尤其是對外來者。

在20世紀90年代,幾股勢力的猖獗達到了頂峰。近些年,巫鎮亂砍濫伐和這幾股勢力有著莫大的關係。從當時全國大環境來說,他們仿佛是亂砍濫伐的催化劑,從地方小範圍來說,他們是直接參與者。這幾股勢力各自結夥,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前往山裏砍伐本就不多的樹木,山裏的樹林早就承包給山裏村子的人家戶,這些山裏人家根本不敢阻攔他們在自家山林裏砍伐樹木,說上幾句就會被毒打一頓。這就促使山裏那些村莊的人們自己也加入了亂砍濫伐隊伍,與其被別人砍伐了去,還不如自己先砍,形成惡性砍伐。更甚者,巫鎮幾股勢力結夥去砍伐樹木的人幹脆不砍了,直接去山民家裏看,看起了哪根木材直接扛回來,還要這戶人家把臘肉炒好,殺雞殺鴨招待他們。有個叫羅家溝的村子,人們無法忍受了,這些人家戶便架起土槍土炮聯合起來搞聯防,抓了兩個亂砍濫伐的,捆了送去派出所,結果那兩個人是牛頭村的,放出來後糾集了幾百人拿著土槍炸藥包圍住那村莊,結果最初抓他們的那戶人家房子都被掀翻了。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丘二有一套自身的法則,在同齡人中,以自己的人緣關係為基礎,分別在上街、街河對麵的九龍寨、牛頭村拉攏和培植幾股勢力,以自己為核心,使之相互製?,尤其是他們之間發生摩擦或糾紛時,自己會選擇適當時機調停,突出其中心位置,如果哪一股勢力或哪兩個人不聽“招呼”,甚至與自己“作對”,腳手大於身子,丘二就讓另幾股勢力聯合起來對其進行打壓,並培育一隻暗手,解決那些公開出麵解決的內部或外部問題,讓幾股勢力覺得自己無所不在、無所不能,更加凸顯“中心”地位。那些來巫鎮“混”社會的小青年,基本上都要去丘二家裏走上幾遭混個臉熟,這也是文中開頭交代丘二總被父親訓斥的另一個原因。

曾“豬腿”這算盤打在丘二身上可就錯了,曾“豬腿”以為丘二一個窮教書的,按照他們慣有的經驗,丘二不敢招惹社會人員。但沒有想到丘二不怕事,他捎信到街河對麵九龍寨,給自己的幾個同學和死黨。下一個趕集天,愛勝、老告、“書記”等九龍寨的來了20多人,每人腋下夾了把菜刀或者砍刀,在街上巡邏了一圈守在丘二門麵前,丘二又帶信讓“七爺”帶幾十個人過來。那邊鍋巴二連同曾“豬腿”等人見此情景後,一分析,可能會產生兩股勢力兩敗俱傷的效果,劃不來,就悄悄散了,此事不了了之。

丘二對著又到街麵上收豬腿的曾“豬腿”狠狠道:“別以為老子是老師,教書匠好欺負,老子要不是老師,我炸死你幾爺子!不要以為老子是丘二!”

在學校,丘二除了教師身份外,多了一個稱謂,就是“邱老板”。學校教師們課餘除了談論頭天晚上的牌經,就是討論東家長西家短,丘二開鋪子的事情早就不脛而走。他們認為,別看丘二這人氣不出話不鬧的,人還比較精靈、能幹,是一個有商業頭腦的人,經營那麼一片產業就是證明。

丘二花2000多元買了一款波導手機,成為學校最早買手機的幾個人物之一。丘二底氣漸漸足了,說話的分量也引起教師們漸漸重視,與許多才教書的年輕人談得來,仿佛是他們的榜樣,年輕老師們吃飯喝酒聚會都少不了叫上丘二。

那些調皮的學生也喜歡和丘二套近乎,把他們的“秘密”拿來和丘二分享。在他們心中,丘二是個在社會上“吃得開”的人物,和一般的教師不同。比如,有學生向他反映二年級哪幾個男生和女生抱著鋪蓋、點著蠟燭,晚上爬到學校後山坡山洞裏去了,在山洞打了通宵的牌。又比如,一個叫石磊的學生來和丘二交心,說班主任楊鬆是個寶器,把他帶在身上的刀具繳了,他約幾個社會上的兄弟夥,要在半路攔截找班主任算賬。丘二說,搞不得哦,老師是為你們好哦,怕你們出事,才把你刀子繳了。丘二的話很管用,石磊果然沒和班主任發生衝突。

當然也有不長眼睛的調皮學生,仗著在社會上的地方或家族勢力,以為丘二好欺負。

三年級畢業班有一個叫楓的學生,外號叫“瘋子”。那天,丘二給教導主任代一節課,這個學生以為丘二和其他科任教師一樣好欺負,在丘二上課的時候,坐在最後一排,和同桌的女生聽耳機,雙手叉在女生的腰上,隨著耳機裏麵音樂的節奏身子和頭一搖一擺,沉醉在舞蹈中,完全當丘二不存在似的。

丘二警告說,你們兩個在幹什麼,這裏可是課堂。

“瘋子”白了丘二一眼,若無其事。

“我們學校反正都隻有幾個考得起高中,你管我們幹什麼嘛!”

丘二感覺這是對老師威信的嚴重挑釁,學生都這樣子了,當老師當得真沒意思。

丘二火了,抓起黑板刷子扔了過去,將“瘋子”和那個女生濺了一身粉筆灰。

“瘋子”唰一下子站起來,提起板凳,準備和丘二大幹一場。

丘二也毛了,衝過去抓起學生就是幾拳,一把拖到教室前麵,吼道:“給我跪起!”

“瘋子”死活不跪,丘二一腳踢到他的腳彎處,“瘋子”一下子就跪在地上了。

丘二還不解氣,吼道:“給我滾!”

學生“瘋子”爬起來飛也似的衝出了教室。

“滾就滾!我去叫我大舅‘鍋巴二’,我們在半路等你,還記得挨打的陳老師不?”隨後,“瘋子”威脅的聲音從教室外飄回來。

丘二火冒三丈追了出去,飛起一腳踹在學生背上,又是幾拳。

“惹毛了我,我不當老師了,我抄你全家!我又不是沒見識過‘鍋巴二’!”

校長馬大虎隨即趕來了,將丘二叫到校長辦公室說,你怎麼在大庭廣眾之下打學生呢?你要教訓學生可以把學生叫到辦公室把門關起撒,不要搞那麼大的動靜,我來教你一招,比如揪起學生太陽穴邊的頭發毛一扯,他們就痛得叫老天媽呀,還一點沒傷痕。

丘二感歎:“還是校長高明啊!”

5

丘二的棺材鋪越來越紅火了,實現了預定目標,基本上壟斷了巫鎮以及輻射附近鄉鎮村莊的棺木市場,一年多下來,成本全部收回,堆在門麵的好幾萬塊貨物全部都是利潤。

正當丘二的生意順風順水的時候,一幫貴州的外地人,用一輛輛吉普車拉著棺木沿街沿村叫賣,價格非常便宜,有的一副棺木隻賣幾百塊錢,使丘二的壟斷局麵一下子失去了平?。有時,他們的車就停在離丘二門麵不遠的地方,讓丘二大為光火。

這完全是兩種不同經商法則的較量。貴州的外地人采取的是“飽和”經營法,他們直接來自外省林場,減少了中間商,不需要門麵,也不需要在當地上稅,他們把貨物統一運到一個大地方,然後就一個鄉鎮一個鄉鎮用吉普車運出去低價銷售,隻要賺錢,把一個地方市場衝“飽和”就換其他地方,而且以縣市為單位,他們已經成功換了很多個地方。丘二則是傳統的門麵店鋪經營,要付房租、稅務,真正賣原木的時候還得保證質量,保證退貨,而且是從外省林場拉來的,做的是長期買賣,還得給一副棺木搭回頭。所謂回頭分頭回和腳回,俗稱“麥巴塊”,用於棺材的兩頭,一般是一根大杉木樹剛露出土部分的樹兜做成的,還得是一整塊。相比之下,丘二賣出去的一副棺木的成本無形中增加了許多。

可鄉民不會考慮那麼多,他們隻貪圖一時的便宜,聽說隻要幾百塊錢就能買到杉樹棺木就都爭著買,很多人買回去了請木匠看才知道合不攏,有的是柳杉,不是真正的杉木,又沒有回頭,還得另外去買,想找那些賣棺木的吉普車,連影子都找不到了,結果花去的錢也不比從丘二店裏買的少多少。

丘二抓住這個弱點,大肆進行宣傳,保證質量、不滿意包換,但收效不是很大。

古話不是說“遊山虎”狠不贏“坐地貓”嗎?丘二琢磨了半天,一方麵和夏文侯說,叫和林業站銜接,把這夥不繳稅的家夥趕出去,但由於貴州林場那幫人開車是流動的,林業站的人很難逮住他們,也沒有認真去逮。另一方麵,丘二叫來“七爺”等人,發現運棺木的吉普車來後迅速將其圍困,采取威脅態度。

“怎麼……怎麼?你們沒有王法啦!”

正在賣棺木的貴州外地人,走南闖北顯然見過世麵,緊緊抓住他隨身帶來的椅子,以便被襲擊時好抵擋,同時大聲提高嗓門,吸引過路和圍觀的群眾,給自己壯膽。

他這招還真靈,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許多人都認識丘二,知道他是巫鎮中學的教師。丘二想,真要在這裏“修理”了這個貴州人恐怕還真不好辦,公安機關調查到學校自己賠錢不說,搞嚴重了還得除名開除公職。丘二和“七爺”他們威脅了幾句就走了。

這一招也還湊效,許久都不見那些吉普車拉棺木往巫鎮方向來了。

但好久不來並不代表貴州人就放棄了這塊市場。在一個趕集天的早上,丘二接到夏文侯從縣城打來的電話,說貴州人的吉普車像一串串螞蟻拉著棺木朝巫鎮駛來。他們這是集體“作戰”,這樣丘二就拿他們沒有辦法了。丘二迅速叫來“七爺”等人,組織了幾十個人手,在縣城通往巫鎮的險要路段設伏,那裏荒無人煙,貴州人的吉普車到那裏的時候發現路已經被堵住了,再一看發現是有人故意為之,就來問究竟。

“七爺”陰陽怪氣地說:“你看過電視連續劇《武陵山剿匪記》嗎?”

貴州人說:“看過!看過……怎的?”

“七爺”說:“巫鎮可是新中國成立後解放過兩次的地方!在今天這個山口解放軍一個連隻有一個人活著出去,後來這個人成了《武陵山剿匪記》中的一個原型人物。你們今天以為多開了幾輛破吉普,多來了幾個人就可以通過嗎?”

貴州人們一看架勢,發現地形對他們極為不利,一陣山風吹來,筆陡的山間芭茅草呼啦啦響,平添了幾分陰森,仿佛若幹陰魂向他們飄來,頓時怯了場。

“七爺”這邊不知道是誰,乘勢甩了一顆“狗屎”炸彈(土製炸彈),“轟”地爆炸在貴州人車前,飛濺的沙石“啪啦啪啦”打在貴州人的身上、臉上、手上和吉普車玻璃上,貴州人和仿佛有了靈性的吉普車嚇得掉頭就跑了,從此以後再不敢踏入巫鎮範圍了。

這年的春天,一個叫丹丹的女孩落進了丘二的視野,丘二和丹丹都是住在巫鎮上街,兩家相距不過百米,可謂門當戶對。既然門當戶對,為什麼現在才叫落進了丘二的視野?一來丘二前些年在外讀書,二來那時候比較小,丘二沒有在意。

人說“女大十八變”,這時候丹丹已經從一個孩子蛻變成一個18歲的大姑娘了。那些日子,丘二家的老鼠比較多,成群結隊像“扮家家”過喜事,把丘二一家人折騰得不安寧。丘二的父親和丹丹的父母是老熟人,恰巧丹丹家的母貓下了兩個小貓崽,丘二的父親就從丹丹父母那裏討了一隻小貓崽回來。雖然是小貓崽,但也嚇得老鼠們趕忙搬家了。丹丹在她家母貓下的兩隻小貓崽中,最喜歡被丘二父親抱來的那隻。丹丹隔三岔五都要往丘二家跑一趟,看望小貓崽。丘二看見如此憐愛小動物的丹丹,發現丹丹也像小動物一樣逗人憐愛,尤其是那雙水汪汪、會說話的眼睛。

一來二去,丘二和丹丹就混熟悉了。丹丹除了來看小貓崽,還經常找丘二借書看,丘二的藏書很多。丹丹叮囑丘二,那隻小貓崽今後長大了下崽,要還她一隻。丘二滿口答應,其實那是隻公貓,根本下不了崽。當幾個月後丹丹問丘二要貓仔時,丘二才發現是隻公貓,被丹丹取笑了好長一段時間。

丹丹的父親是跑短途長安車的,起點是丘二棺材鋪門麵前邊,終點是山裏礦區。每逢趕集天,丹丹都跑來看望她的父親,生怕行車途中出事,當然也順便和丘二擺龍門陣。從那雙會說話的、少女純情的眼睛裏,丘二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在一個初夏的夜晚,丘二大著膽子主動牽住了丹丹的手,丹丹也抓住了丘二的手,這種肢體語言勝過許多甜言蜜語的表達,他們就這樣確定了戀愛關係。最初丘二的父母表示反對,原因是丹丹文化少,初中畢業,沒有工作,更重要的是丹丹沒有兄弟,今後她家負擔很重。但丘二說他不怕,寧願受苦受累。丘二一再堅持,丘二父母勉強同意了。

當丹丹問起丘二家人意見時,丘二答非所問地對丹丹說:“你怕不怕,我是賣棺材的?”

丹丹說:“我怕!”

丘二說:“我會賺很多錢,會讓你幸福的!”

丹丹把頭埋進了丘二的懷抱。

丘二給丹丹擺起了他曾經也害怕棺材的故事。

那是丘二讀初中的時候,上晚自習是走讀,從家到學校要走十幾分鍾的馬路,其中一段路要經過一處荒涼的山坳,馬路旁邊的坎上露出半截不知道何年何月的棺材,雨水一洗刷就把棺材板板連同幾根骨頭衝到了馬路邊。丘二每晚很晚才回去,經過那些棺材板板的時候,毛骨悚然,總覺得有一雙幽靈般的眼睛盯著他,最後靠大聲唱著台灣歌手鄭智化的《水手》“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大著膽子加快腳步經過。有一次,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丘二突然聽見前麵一陣“叮鈴鈴”聲音,還好反應快,一個雀躍,一輛自行車與他擦肩而過,正暗自慶幸躲過一劫,而他四下一摸,恰好摸到棺材板板,嚇得“哇哇”大叫……丹丹把頭埋進了丘二的懷抱裏更深了,抖抖的,像一隻小貓。

6

經此貴州人“事件”後,丘二開始思考營銷策略和方法的問題了。

在渝湘黔少數民族邊區,當地做棺材的木匠在鄉民心中有很高的威信。鄉民很迷信,做棺材有許多講究,一個釘一個眼都會被說成與死者或死者親屬有某種關聯,涉及陰陽學說頗豐,鄉民最怕給他做棺材的木匠耍手腳,給他家帶來厄運,甚至影響子孫後代升官發財、人丁興旺。所以,一般當地做棺材的木匠說什麼,鄉民就信什麼,木匠有什麼要求,做棺材的人家會盡量滿足。棺材做好後,木匠還會舉行儀式,掛紅、燒香、念咒等,主人還會給木匠厚薄不論的紅錢。

丘二采取各種方式拉攏當地木匠,凡是介紹到他這裏來買棺木的,一律回扣,同時薄利多銷批發原木給信得過的木匠,有的甚至賒給他們,讓他們賺了錢再來付賬。

當地做棺材的木匠正是這種受人尊重的優越感,使得很少考慮用材,造成主人不少浪費。丘二曾請了兩個當地木匠做過棺材,做出來的棺材讓丘二心痛不已。

龍木匠就是其中一個。

“龍師傅,人家古話說‘彎木頭、直木匠’,你這個做法我看是‘直木頭、彎木匠’哦!”丘二損道。

“那要怎麼做?”長著一對小眼睛的龍木匠不解地望著丘二。

“你就不可以把棺木與棺木接口合縫處做淺點啊?難道別人抬著上山它會垮啊?”丘二把從夏文侯和城裏兩個木匠那裏學來的“節約型”棺木理論全部交給了龍木匠。龍木匠把從丘二這裏賒回去的棺木做成成品賣給鄉民,發了一筆不小的財。

像龍木匠這些木匠以前是沒有開竅,現在經丘二一點撥什麼都通了。

棺材鋪的棺木銷量確實大幅度上升。

這天,夏文侯把丘二叫去商量,告訴他他已經尋找到一處價格更便宜的進貨渠道,在廣西桂林附近。

丘二說:“好啊!舅舅,我們趕快把這批貨處理完,把那邊貨進來!”

夏文侯說:“要等到伐木季節後,木料初步曬幹水分才能去,進山一趟來回要10多天。等到我們把現有存貨賣得差不多,剛好可以把那車貨發出來。”

丘二說:“要得!要得!一切聽舅舅的。”

由於暑假還沒有完,剛好還有10多天,丘二就和夏文侯去了趟廣西。到了廣西林場,才發現夏文侯來過幾次了,已經發了十幾車貨到縣城店鋪和其他店鋪。丘二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後來,丘二才知道,這處貨源渠道是夏文侯用一包香煙換來的。

貨源渠道最先是那個湖南老板張耀武找到的,張耀武縣城的鋪子隔夏文侯並不遠,那天夏文侯從張耀武鋪子前路過,剛好碰見張耀武正在下貨。夏文侯趁張耀武下貨的空隙,悄悄給那運貨的長途汽車司機塞了包香煙,打聽這車貨的來路和價格。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原來這貨比自己先前進的貨便宜多了。他趕忙給司機說自己有回頭貨拉往湖南,要司機回去時運輸。司機就到了夏文侯家裏,把張耀武進貨的路徑、地點和聯係人全都抖給了夏文侯。夏文侯也是真的要運貨到湖南,他還兼做廢品收購生意,剛好有車貨需要運往湖南懷化,交貨後就直接跟司機下了廣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