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時代的悲劇就是很多人的命運握在別人的手裏。“自己的命運自己掌握”成為一句遙遠的童話。愛情成為赤裸裸的交換,讓人產生說不出的悸痛。
“憨包,你喜歡我嗎?”一次,她問我。
我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我根本就沒有想過,我隻想走出金雞寨那個地方,去追求我的理想。”我說。
“隻要你和我好了,我爸爸就把你調到區上的學校,你什麼理想也就實現了。”她說。
我的理想僅僅是區上的學校嗎?我衝著她喊道:“不,不,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世俗,討厭關係,討厭條件……討厭!討厭!”
琴轉身哭著跑了。
當然,小說《高等愛情專科學校》其實還思考愛情背後的潛在問題——生命與理想,生存與環境等內在的價值取向。現實生活對人性血淋淋的扼殺,這才是我們這個社會可悲之處。這篇小說凸顯了宋亞軍心靈中的悲憫情懷與人性本來的坐標。
《棺材鋪》寫一個教師“丘二”為擺脫自己的貧困而處心積慮開棺材鋪的故事。在精神與物質對立麵前,人總沒有逃出世俗的厄運。
在市場經濟的當下,精神與物質相悖,成為我們社會的無限悲哀。丘二開棺材鋪實際上是對現實生活的一大反諷。如果我們真正的重視教育,讓教師的生存條件與待遇有所提高,教師就不與開棺材鋪相連接,這篇小說就不會荒誕,作者寫生存但思考的是生存外的東西。
“這年冬天,丘二和丹丹的婚期也快到了。丘二拉著丹丹進城購置婚禮用品,進進出出了許多店鋪,那些老板的麵容都似曾相識,仿佛他們也進了和自己店鋪一樣的棺材鋪,在支付平生的積蓄後買一種歸宿回家!”
小說的最後無疑表達作者對生命價值的認識與思考,對社會弊病的拷問。現實中不少的事情確實讓人揪心,甚至憂傷。作者力圖從一些社會現象中找到人們需要的答案。
《蛻變的老鼠》寫的是兩個師範生“我”與同學長春的不同命運。分配前後,“我”抓住教委領導的心理,在教委辦公室耍無賴,分配到一個離縣城較近的希望小學,而長春老實,最後分配到偏遠的白岩小學,從此,兩個人命運出現了天壤之別。作者借“老鼠蛻變”表現當下人性與社會的變異,荒誕中揭示出一定的社會現象。“人性善”與“人性惡”價值觀發生了強烈的碰撞,引起人性的大裂變。
《巫鎮軼事》寫的是一位叫麻亞男的西部大學生誌願者為實現自己的抱負,主動申請來巫鎮工作的生存狀態。理想與現實相衝突,導致了理想主義的落空,反映出當下中國經濟發展與自然環境相協調發展的缺失。中國式粗放開發是以環境為巨大的代價。在後工業化時代,人們為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導致自然環境的惡性汙染,烏鴉村礦區一個私礦洞子發生井噴暗示一個地域的某種時態的結束。虛擬的巫鎮成為小說的承載場景或者經濟載體,而麻亞男麵對滿目瘡痍的土地,終於認識到了社會的根源,最後不得不選擇離開,與“中國的市場經濟是一個沒有教堂的經濟”理論暗合。小說表達的是人類如何應對生存與發展,提出讓人深思的社會問題,這就使宋亞軍的作品具有廣闊的社會意蘊。
麻亞男離開了巫鎮,到西部都市做了一名自由媒體人。
……他驀然發現,仿佛一座都市成了巫鎮烏鴉村的礦山,人們有多少愛情又被私挖濫采、盜采呢?在這座西部的城市。
一個烏托邦在巫鎮打上不太圓滿的句號。麵對作者借小說主人公的覺醒,讓我感到真正無語。作為一個作家,隻能將社會的良知在文本裏呈現。呂進先生認為,文學創作的使命就是對生命與生存關懷的表達。對人類生存的關注應該是一個作家的最高使命。看來,亞軍已經深深地認識到這一點。因此,他的作品才會表現對人與生存關注,這就使他的小說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
小說集《尋找諾蘭》是一部力圖表達人們生存境地的作品。雖然小說不注重敘事或者故事的完整性,但總是對地域生存狀態與場景的理性書寫,表現出宋亞軍一貫的人道主義立場,是對一個時代、一個地域人們生存的靈魂考量,飽含宋亞軍思考的價值走向。在此,我為他叫好。
注:向筆群,重慶酉陽人,土家族,文學碩士,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