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筆群
宋亞軍是一位具有現代先鋒意識的土家族青年詩人,曾出版詩集《我從一個男人和女人中間穿過去》(2007年,作家出版社)等,引起評論界關注。最近,他的中短篇小說集《尋找諾蘭》又將出版。讀罷他這部即將出版的小說集,倍感驚喜,腦海隨即湧現出三個關鍵詞:
地域書寫、生存關注、現代表現手法。
寫作相對每個作者或作家而言都是地域性的。宋亞軍書寫的地域為渝湘黔交界的少數民族地區。小說集《尋找諾蘭》也不例外。該小說集由6個中短篇小說組成,以渝湘黔交界的少數民族地區為寫作背景,以現代書寫成為他文本的主格調,表達作者對這一地域人們的生存審視與思考。相對小說創作而言,無論是采用何種表現手法,都是無可厚非的,關鍵是是否表達出作者的靈魂與思索,關注人類生存應該是文學的終極立場。寫作的另一要義就是軟化人們的心靈。如果我們這個時代文學消亡,那將是十分可悲的事情。
《齒寒》表現了一個人與另一個人命運相牽連的人生悲劇。師範生蔡坤與中學校長M人際關係的產生、存在與消亡。在現實中,這種生活狀態往往不經意出現。小說具有較大時空的交叉與跳躍性,表現出亞軍的書寫功底和詩人的語言張力。蔡坤與M校長關係一直不錯,一心指望在自己畢業時得到M校長的關照,逃脫自己分配到村小的命運。但是M校長卻出人意料地死在一個女人的床上,身居底層的蔡坤就在他的人生中失去了曾經希望的依靠,讓人想到唇亡齒寒的中國成語。
蔡坤又一次回家的時候,看到一個小青年在家對麵和校長夫人大吵大鬧。
“你們那年建房還沒有給我磚錢,你現在得還我錢!”小青年對校長夫人說。
“那年你不是說送給我們的嗎?怎麼現在又要錢?”校長夫人反駁道。
“那年是M校長在,現在不行了!”
《齒寒》受到魔幻現實主義表現手法的影響,表麵看來不是敘述一個連續的故事,而是在斷斷續續的表述中,表現出底層人人生的卑微與無奈。
《尋找諾蘭》的主人公是“我”為“愛情”到大城市尋找諾蘭,與表弟尹凡遊走“大城市”的生存曆程。偶然得知諾蘭卻成為“三陪女”。生命的巨大反差,不單是一個時代人們的生存悲劇,也反映出當下的社會問題。小說背後的思考才是作者寫作的主旨。一個城市的花花世界與山寨愛情對歌的對比書寫,寫出鄉村與城市二元社會在一定曆史語境下生命悲劇的必然性。在社會發展曆程中,一些美好的東西在消亡,一些醜惡的東西在誕生。麵對此情此景,讀者感到無語甚至失語。德謨克利特認為:“一個具有良好靈魂的故鄉,就是一個世界。”宋亞軍在他長期生活的故土裏探尋他的小說元素,把生命與靈魂展示給讀者,也是創作中的一大優勢。
《高等愛情專科學校》書寫的是一個村小金雞寨小學的三個新分配來的師範生“我”和張桂芳、楊曉曉與代課老師春花等幾個小學教師的愛情走向:一個男人與三個女人的生存故事,在他們青春悸動的年齡,底層的命運導演他們幾個年輕人的愛情悲喜。宋亞軍的書寫讓人感到十分真實。我也當過村小教師。他書寫的場景有些像我們當年生活的翻版。在我們當年的同事中,有一個師專畢業生,因為追求一個供銷社的臨時工未果而辭職外出打工成為一個時代的無奈話語。我讀到亞軍的中篇小說《高等愛情專科學校》,倍感親切。心底認同宋亞軍生活底子的厚實:仿佛他是在生活的沉澱之後,對自己生活的一大突然消費。在金雞寨小學,女教師們愛情的物質載體就是“摩托車”,反映出一群底層小學教師在物質與精神擠壓之下對愛情的無奈與無助。代課老師春花第一個走出大山外出打工,成為最早的脫貧者。張桂芳、楊曉曉以其愛情作為改變自己生活的跳板,最終導致愛情的悲劇。恩格斯說:“愛情是附麗於生活的。”很多時候,底層人的生活與愛情是一道兩難選擇題,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作者對生活場域的描寫把生活的真實表達得淋漓盡致:
有一次,我忍不住對可憐巴巴的張桂芳說:“妹啊!哪天我有錢我買個摩托車帶你,你就不用走路了。”
她看了看傻乎乎的我,搖了搖頭說:“你啊,去夢吧!你什麼時候才有摩托車啊?”
我看了看山外,但她還是感動得眼睛有些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