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猛然擲斷電話。
她理智失控。她是忍耐力極強的女人,她是奇葩;大旗更加是奇葩,他一輩子好鬥,最擅長把人逼進角落,這一次心音真的忍無可忍。
兒子慘烈的哭聲揪痛了心音的心。天啦,她做了什麼?她竟然為了報複大旗而傷害孩子?天啦,她是不是就快瘋掉了?!
大旗剛準備打過去,助理十萬火急地趕來催促大旗起床。按照今日的拍攝計劃,大旗必須在五時正趕到雙塔樓,盡力爭取在兩個鍾頭之內完成徒手攀登,因為隻有這個時間段不會有太多群眾圍觀。
一切準備就緒,大旗對著鏡頭綻放自信笑容,然後像便裝的蜘蛛俠一樣迅捷地在大樓樓壁上開始攀援,大旗完全借助於樓麵上微微凸起的窗戶邊框作為支撐點,他攀援的動作十分流暢,正式開拍之前大旗已經練習過很多遍,每攀上一層就往手掌上塗抹一次防滑粉,這個細節十分重要,因為攀爬過程中他的雙手絕對不可打滑,哪怕僅僅隻是一個最輕微的滑動都可能令大旗最終失去平衡從樓麵上栽下。
大旗將攀援的節奏感掌握得極好,看起來得心應手舉重若輕,所有拍攝組的人都認為這次拍攝必然進展順利,隻有大旗自己心裏知道事情要糟!
他無法全神貫注!
他非但不能全神貫注還心亂如麻心浮氣躁!大旗懊悔,他應該打完那個電話再出外景的。但他又心虛,不敢在外人麵前打給心音,生怕他們的秘密婚姻被人洞悉。同時,他又那麼擔心小旗,他不知道兒子為了什麼突然哭得那麼厲害。他更擔心心音。
她始終那麼溫順,始終那麼唯唯諾諾,隻有今天這個表現是例外的。
她怎麼了?
大旗想不到答案,越來越心急,他忘記了及時在手掌上塗抹防滑粉。
龍大旗在徒手攀援的途中由樓壁上墜下,重傷。
心音聽完這個越洋長途電話之後,雙腿一軟,滑坐在地上。
大旗墜地之後雖然傷勢極重,但神誌仍然清醒,他不斷用唇形向經紀人魯生表達一個名字,心音。
當魯生問出是不是要打電話通知她,大旗用力眨了眨眼睛。
大旗也不明白為何他最先想到要聯係的人是心音,但當他意識到他很有可能會死於這場意外的時候,最先跳入他腦海中的就是心音的身影還有她忍讓的笑容。
掛斷電話之後,有片刻工夫,心音恨不得殺了自己。如果她知道他今天要完成這麼危險的拍攝,她說什麼也不會打那個電話給他。但她不知道。他們是夫妻,卻僅僅是名義上。她不了解他的行蹤;他亦不曉得她的生活。
大旗最重的傷在頸椎,已經請來了世界級的神經外科專家,但他們會診的結果是大旗的情況不容樂觀,即使不高位截癱,也極有可能失去大部分的身體功能。
製片公司為了宣傳新片,在幕後推波助瀾,很快掀起一股跟蹤報道大旗傷勢的新聞高潮。
大旗的經紀人兼至交好友馮魯生曾出麵阻擋,但大旗一貫極有生意頭腦,傷勢剛剛好轉,他就主動和媒體積極合作,他深知這是一個提高他個人聲譽的大好時機。
不知道是因為大旗天賦異秉呢,還是他福星高照,所有專家都預測他不能複原,但他複原了,而且是以光速。他入院四十八個小時之後恢複說話功能;六天後右手右腿恢複功能;次日左手左腿也恢複;半個月後開始複健;一個半月後大旗已經回到劇組補拍剩下的鏡頭。
大旗造就了一個醫學奇跡。個人聲譽更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大眾認為他在現實生活中也是一位勇士和鬥士。
大旗否極泰來,但他鬱鬱寡歡。他受傷以來,心音連一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打來,就連他的敵人都假惺惺地送花送卡片問候他,但他的老婆、他兒子的媽卻對他不聞不問。
和大旗合作多年的氣質女星嘉麗,恪守好朋友的本分,在大旗傷重期間,推掉一切工作,守護在他身邊。
嘉麗曾是最令大旗神魂顛倒的女人之一,也許至今仍能令他意亂神迷,大旗一直以為能令自己心醉的女子必是嘉麗這種類型的,隨時都能笑得東倒西歪,不管現實生活中多麼挫敗,她總能笑得很響、很甜、很美。心音恰恰相反,即使在她最開心的時候,她也能笑出苦澀的味道來。
可是,大旗有生以來第一次纏綿病榻的時候,他全副身心都在想念心音,而非任何別的女人。甚至嘉麗對他的悉心照料他都漠然以對。嘉麗終於被觸怒,撒手不管。大旗絲毫不覺得遺憾,相反還鬆下一口氣來。他並不喜歡嘉麗看到他病弱的樣子,但他渴望心音在他身邊照料他,他知道心音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即使他四肢俱失仍會拿他當寶的女人。
但是,心音不在這裏。從頭至尾,她都不在這裏。
“魯生,你說,林心音到底為了什麼嫁給我?”大旗實在憋不住了,抓住了馮魯生,逼著他幫他解決自己的家庭糾紛。魯生是大旗最欽佩的聰明人之一。
魯生是印尼籍華人,出身貧寒,憑借獎學金在倫敦經濟學院拿到管理碩士學位,結識大旗之前是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總經理,大旗盛意拳拳要求魯生當他左膀右臂,魯生完全衝著大旗的誠意轉而投向他毫不熟悉的娛樂業。聰明人就是聰明人,毫無經驗可言的魯生迅速摸清一切規則,成為大旗最信服的智囊和投資顧問。
“你說呀!”大旗急了,叫起來。
魯生保持苦笑,他能說什麼?包公也斷不清家務事呀。大旗有的時候像足小孩子。但凡心誌成熟的男人都不會和人討論這種私密問題。
“歸根到底,還是為了錢,對不對?”大旗突然漲紅了臉,他想不到任何更好的理由,心音心甘情願委身於他;心甘情願為他懷孕並且結束演藝事業,若非為了他的錢,她何苦這樣毫無保留地為他犧牲?
魯生繼續沉默,心裏卻為心音不平起來,大旗不講道理的時候智商隻有三歲孩子那種程度,心音為了他的錢?她為他生子,她為他當,除了一紙婚書完全過著一種無名無分的生活,她僅僅為錢?拜托,林心音並非一文不名,她美麗,有名,又正值盛齡,願意娶她回去金屋藏嬌的富豪絕對不在少數。如果她當真為了錢,她完全有能力攀上一個更有錢的,何苦跟著他龍大旗呢?他脾氣暴躁,動不動拿她出氣,還不許她公開龍夫人的身份,他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犧牲的?
魯生也承認大旗很有女人緣,大旗絕對算不上英俊,但他的女人緣好得叫大多數男人眼紅,但心音並非淺薄小女孩,她絕不可能僅僅為了大旗超群的男性魅力而為他默默奉獻犧牲。
她絕對是因為愛他。魯生是個旁觀者,所以他看得最清楚。可憐龍大旗,身在此山,不辨真幻。
“女人、女人、女人!”大旗十分戲劇化地高喊了數聲,用力捏緊拳頭,“我要你幫我擬一份婚前財產協議!”
“你已經結婚了。”魯生歎了口氣,提醒他。大旗時而精明得嚇死人,比如他個人炒作的本領,他對大眾娛樂精髓的準確把握,都令人歎服;但他也常常弱智得驚人。魯生猜測這就是大旗如此受女性歡迎的原因,他是男人和男孩的混合體。
“那麼就是婚後財產協議!”大旗霸道地嚷嚷。
婚後財產協議?魯生搖搖頭,也難為大旗杜撰得出來,“如果心音拒絕簽署,類似的文件是不具備任何法律效力的。”不然為什麼說是婚前財產協議呢,因為如果對方不簽你就可以拒絕與之結婚,如果人家一心要嫁給你,就隻有乖乖簽名。結了婚才想起要保護自己財產的男人這個世界上不太多見,龍大旗真算是特別,魯生繼續搖頭,“其實你若真的怕心音有什麼圖謀,你現在就與她離婚,她分不走你什麼東西,你們剛剛結婚不久,對嗎?”魯生貌似很好心地提醒。
大旗像被人硬塞了一隻生雞蛋。
“好聚好散吧!”魯生親切地拍了拍大旗的肩膀,“是朋友才提醒你。”魯生強忍著笑意,裝出道貌岸然的樣子。
大旗張了張嘴,他突然變成了一條有嘴卻不會說話的魚,他又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找律師幫你起草離婚協議。”魯生悲憫地看著大旗,同時取出手機。
“該死的!”大旗急了,髒話脫口而出,“我幾時說要離婚?”
“你既不信任她,又不喜歡她,不如分開算了,何必讓人家痛苦?”魯生道。
“我……”誰說我不喜歡她?大旗差點就把天機泄露了,“她是我孩子的娘,我當然不能和她離婚,我不要我的兒子成長在破裂家庭。”到底拍戲拍多了,台詞信手拈來,合用無比。
魯生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似乎被說服了的樣子。
“所以我肯定不會和她離婚!”大旗為自己找到了精妙無比的托詞而沾沾自喜,“為了我的兒子,我的傳人,我的骨血,我的後代,我的希望,我的愛!”大旗忍不住抒情了一把。
“所以你把小旗丟在倫敦和媽媽在一起,你永遠不露麵,隻是定期給他寄錢,這樣小旗就算成長於完整的家庭?”魯生慢悠悠地問。
大旗鼻翼翕動,像頭被激怒的大棕熊,“去給我擬那個婚後財產協議!”他粗重地喘息,“心音不簽我就唯你是問!不要以為我不會扣你的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