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妙娟一身新郎打扮騎在馬上,暗自奇怪嘯泉為什麼選擇中式的婚禮——現在的人不都時興去教堂結婚嗎?一問之下原來是沈家的要求,說是不信洋鬼子那套,一定要他用八抬的大轎把侍菊娶進門。
她聽著那些吵吵嚷嚷地吹吹打打,心裏感到特別不真實。自己竟然代替嘯泉娶妻?光用想就覺得很奇怪。在離婚期隻有數天的時候,嘯泉突然請求她代替自己去迎娶侍菊,說這是惟一能讓侍菊順利逃出沈家而又可以保全清白名聲的方法。向來保守的妙娟雖然覺得此舉有些荒誕不經,但為了讓嘯泉少一樁心事,也出於一分正義感,更多的還是因為是嘯泉的請求,再三考慮之後妙娟最終答應了他。
她騎著馬走在前頭,大家都為新郎官俊美無儔的相貌而嘖嘖稱奇。嘯泉跟在人後暗中觀察和保護著她,生怕有什麼不妥。為了不使計謀穿幫,也因為菊生的突然失蹤而無心經營,嘯泉的喜事一切從簡,他連身在異國的父母也不曾通知。想他龍嘯泉的婚事竟然“門前冷落鞍馬稀”,實在讓人百思不解。
好不容易弄完那套繁文縟節,沈家派來的人非常稀奇地剛辦完事就告辭了,半分鍾也不肯多留。雖然求之不得,但躲在一邊靜觀其變的嘯泉不得不懷疑其中是否有詐。
在靜幽幽的洞房中,花燭無聲地燃燒著,不時替離人淌下一串串熱淚。蓋著紅巾的纖瘦身影坐在床沿上,一動也不動,仿佛一個定格的剪影。那就是嘯泉的新婚妻子沈侍菊——不,實際上是代替姐姐穿著吉服出嫁的沈菊生,他靜靜地等待著,心中有些委屈、有些害怕,更有一絲絲的期待……輕輕搖了搖頭,他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到羞澀萬分。
新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本來以為進來的人會是嘯泉,菊生霎時感到慌亂失措。可是隔著紅巾仔細一看,來的人絕對不是嘯泉!雖然他穿著新郎的吉服,可是嘯泉不會那麼纖細才是。看輪廓倒像是……“妙、妙娟?!”菊生驚訝萬分,自己掀開了紅巾向她輕聲叫出來。
竺妙娟更是半點也摸不著頭腦。望著眼前嘯泉的“新娘”,雖然菊生說過姐姐和他長相相似,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樣吧?而且那口氣和神態完全就是菊生啊!可是怎麼會?“你……到底是?”妙娟尚有三分的疑惑,可在看到菊生褪去紅衣後就再無懷疑了。
“你怎麼會在這裏的?!”兩個人同時回過神來,問了一句相同的話。這成的是哪門子的親?男女主角完全不是預期的人。最後菊生決定讓妙娟先說。
“這……這是嘯泉的意思。他原不打算和你姐姐成親,不過好像又身不由己。怕累了你姐姐的名聲,所以請我代勞……可是,你……你怎麼會……嗬嗬!”妙娟突然覺得非常滑稽,新婚之夜顛鸞倒鳳,簡直不成體統。
菊生沉默了片刻咽下傷心,終於下定決心似的說:“我姐姐不願意出嫁。她……她自盡了。”
“什麼?天哪!”望著菊生麵無表情的樣子,妙娟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爹怕到手的錢飛了,要我代替姐姐上花轎。他們已經被錢逼瘋了……可是我一定也瘋了,為了能回來,我竟然不顧廉恥……那個家是一座墳墓!一定要逃開,逃開!!”菊生似乎激動過度有些歇斯底裏,妙娟趕緊安撫他。
“菊生,沒事了,你在嘯泉的家裏啊,什麼也不要怕!嗯?”她溫柔的聲音讓菊生逐漸安心。
他脆弱地笑了笑說:“對不起,我……覺得好丟臉。竟然代替姐姐出嫁……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想到嘯泉,想到你,想到戲院,我不能失去這些!”一直憋住心事的他終於可以傾吐,他相信妙娟會理解的。
“嘯泉……應該自己做這個新郎的。”妙娟微笑著對菊生說。
菊生一聽,立刻站起身來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妙娟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他顫聲問道:“你……為什麼……”
妙娟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讓他坐下,然後誠懇地說:“嘯泉已經對我說了你們的事。他告訴我說這輩子隻對你動真心……”有些無奈和失落的話音未落,她看見菊生的俏臉已經飛上了紅雲。
他訥訥地回答:“我……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