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沒有睡著,聞著衣服上他淡淡的氣味,想起那“照顧你是我的責任!”聽雨無聲的笑了,笑得開心而害羞,她忍不住閉著眼睛輕輕翻過身來。
陸風子聽到細響,轉頭看她,見她似乎睡得很香,他又回過頭去。
聽雨悄悄睜開眼睛,隻見陸風子單腿曲膝的坐在欄杆上,背靠著柱子,神情漠然而孤單,銀色的月光映在他身上,顯出一種完美的邪氣,聽雨看得癡了。
突然,陸風子仰望著明月輕聲問:“嫦娥,你是怎樣看世間的眾人?你真的看破了萬仗紅塵嗎?”接著是一時的沉靜,陸風子仍仰望明月,像是在等著回答。
嫦娥沒有回答他,也許嫦娥也沒有想透這些問題,但聽雨回答了他,“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聲音柔柔輕輕的,向佛過耳畔的風,吹得心裏莫明的溫暖。
陸風子回首,“你還沒睡?是我吵醒你的。”
“沒有!”聽雨換了個舒服的睡姿,“這麼美麗的夜晚我睡不著。”聽雨的周圍全是他身上的味道,聽雨想象著躺在他身邊該是怎樣的感覺,她的臉微微一紅,為自己一時的輕浮。
但他並未發現,他仍坐著從前的那個姿勢,輕聲重複道:“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抬頭望月“原來並不隻有男人無情。”他回頭清涼一笑“女人也無情。”笑容裏有一絲落漠。
看到他的笑,聽雨有絲心痛。
他又回過頭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喂!什麼意思呀?”聽雨不解。
“沒什麼意思。”他轉過頭“聽說過嗎?自古多情空於恨,人還是無情的好。”
“什麼呀?你是不是被人甩了?”
“嗯,甩了?”
“哦!就是別的女人不要你了。”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說人還是無情的好?”
陸風子沒有說話,眼射出一絲怨恨的目光,顯然聽雨觸到他的痛處。
“陸風子?”聽雨索性坐起,“你有過去嗎?給我說說吧!”
“過去?我能有什麼過去?”
“你進六扇門以前?”
“沒有!我沒有過去!”
“騙人!你十八歲才進六扇門!十八歲以前你是怎麼過的呢?”
“十八歲以前?”陸風子低語,這使他想起了那個空氣裏飄著濕氣的江南,那個有著淡淡荷香的西湖,那個滿院桅子花的大宅,還有那個令人厭惡的女人,“沒有!十八歲以前我是個死人。”
“幹嘛這樣說自己?就算你死了,那你還有父親母親家人呢?”
“沒有!我沒有家人!”他有些生氣。
“可憐的男人!”
“你說什麼?”
“你老家是哪裏呀?”
“我沒有家!”他的聲音大起來。
“哼!”雷閃跟我說過,你老家就在西子湖畔!”
陸風子眯起眼睛,“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雷閃還告訴我,你的過去很不開心。”
“那你還問?”風紫說得有些慢。
“你為什麼不能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陸風子的目光忽然變得很冷,“你真的很想知道。”可惜聽雨沒有發現這些,她興災樂禍的點頭,“嗯!嗯!”
“你可別後悔!”陸風子的語氣讓聽雨覺得陌生,可她此時的好奇心讓她沒有考慮這些,她高興的回答:“不後悔!”
陸風子毫無預警的飛身一撲,將聽雨撲倒在茅草上用身體壓住。那熟悉的氣味撲麵至,這一次不是衣上的,而是由身體傳來的,帶著體溫,聽雨想起了上一次的情景,她以為陸風子會像上一次那樣狂野的吻住她,她的臉紅到了耳根,她仰望著他,帶著點點羞澀和點點渴望。
但陸風子沒有吻她,甚至都沒看她的臉,而是動手解她的衣服。聽雨本能的想阻止他,但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在力量上,男人和女人是有很大區別的,尤其是風紫這樣強壯的男人,區別就更大。
聽雨的羞澀與渴望蕩然無存,她有些慌亂,“陸風子!陸風子陸!你住手,住手!你要幹什麼?幹什麼?”
陸風子你一頭發了狂的野獸,根本不理她。
“放開我!放開我!啊!來人哪!救命!”聽雨大聲叫著,可是此時此地怎麼會有人來。聽雨帶著哭腔說:“陸風紫!你是個騙子,你說過要照顧我的!”
陸風紫的手停下來,仍半跪著冷冷的看著衣衫零亂的她,她裸露在外的肩頭一片雪白,讓人產生瑕想。
聽雨抽泣起來“你……你說……你要照顧我的!你說照顧我是你的責任!你騙了我!騙了我!”淚像決堤的水從聽雨的眼裏洶湧而出。
陸風子放開她,有些內疚,但更多的是生氣,“你不是很想知道嗎?不是很想知道我的過去嗎?告訴你吧!我的過去就是和女人睡覺!”陸風子的聲音很大,可是蒼涼和傷感多於憤怒。
聽雨想過陸風子的種種過去,想過他過去是如何如何不幸,卻從沒想過會是這樣,在聽到陸風子說出這句話時,她一時愕然。
陸風子無力的坐到地上靠住欄杆,他仰著頭努力想使自己不要哭,尤其是不要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哭,可是強忍的淚水卻還是在眼框裏打轉,他用牙使勁咬住握成拳頭的手指,淚還是悄悄滴到了手背上,他站起來用力擊打著柱子,嚎叫著。
聽雨心痛的看著陸風子,感覺心被捅了個大洞,她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
血從陸風子握成拳的手指滴落下來,在地上濺成小朵小朵的紅梅,柱子上被他的鮮血染紅的地方像一小片開在秋天的海棠,很美。
陸風子毫不在意的繼續擊打著柱子,似乎唯有血流得更多痛才會減輕。
“住手!陸風子,住手!”聽雨撲過去從後麵抱住他。
他停下來,沒有轉過身,“現在你知道了,滿意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陸風子!對不起……!”她將他摟得更緊。
慢慢的,他轉過身來,輕聲說,“先將衣服穿好!小心著涼。”
月夜裏,兩人依偎著坐在一起。
“聽雨……”
“嗯!?”
“剛才……我……”
“我……沒什麼!”聽雨很想安慰他,可不知說什麼好。
“我的過去的確不開心。”他抬起頭,看了看滿天的星晨。
聽雨摟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頭。
“我很小的時候,”他的目光看向遠方,但不知他的目光落在了何處,“家裏很幸福,可是後來,我父親取了個小妾,從那以後,那個女人便百般刁難我和娘子,甚至故意折磨我娘,我父親卻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後來我爹開始厭惡我娘,對她一天比一天冷酷,變得甚至連看她一眼都覺得惡心,可是我娘是個多情的女子,無論父親怎麼對她,她都對父親癡心一片,我娘的癡心讓那個女人嫉妒,於是她便更加折磨我母親,父親的冷酷無情和那個女人的折磨終於使母親在不堪重負中死去。”陸風子的目光變得充滿憎恨。
“我恨父親從妓院娶回的那個女人,我也開始恨所有的女人。十五歲的我便每天出沒妓院之中,我要折磨她們,我做到了。”他的臉上一臉厭惡,他低頭看了一眼聽雨,聽雨滿臉緋紅,他笑了笑,然後他認真的對聽雨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下流?”
聽雨伸手拂上他的臉,輕聲道:“你更多的卻是痛苦!”
陸風子的心暖暖的,一伸手將她的手握住。
“在這期間,我那年老的父親已不能滿足那個女人了,她便經常不知羞恥的勾引我,那種女人,我恨透了,麵對日慚強壯的我,她已不能忍受寂寞,勾引不成,她居然對我父親說我強暴她。”風紫苦笑道:“我父親居然相信了。”
“啊!”聽雨吃驚道,“那你……?”
“我當然很憤怒!”
“啊!那你……?”聽雨仰頭看他,他笑起來“,我剝光了她的衣服將她掉在街口的那棵人來人往的大樹上。”
“那你父親……?”聽雨擔心的問。
“他當然不會放過我,在將我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拖出了家門,那個女人卻沒有放過我,她叫人將我掉在烈日下曝曬,在我曝曬三天後,是一位我娘以前救濟過的老婦人救了我,是她讓我醒悟過來,她說‘你母親看到你這個樣子會很傷心和失望的,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你應該為你母親出口氣,活得像一個人,不要給你母親丟臉。以前說了你也不聽,現在不能不說了’。”
“那個人真好!願好人一生平安。”聽雨伸手摸摸自己的臉,臉上有淚。
“後來我浪跡天涯做了扶窮濟貧的江湖大盜,結果被你哥哥雷閃抓住入了六扇門做捕塊。”
“哦!原來你就是讓我六哥親自出馬的那個名滿一時的浪子大盜呀!”
“真可笑,強盜居然做了捕塊。”陸風子低笑著,笑聲幹淨明朗如月光。
聽雨聽著他的笑卻想起了剛才的那個他,聽雨相信了那句話--也許笑得最開心的那個人卻是最寂寞的那個,寂寞如月,耀眼得孤獨。
聽雨抬起頭“陸風子,我們回你家去!”
“幹什麼?”陸風子警惕到。
聽雨柔柔的說,“去看看你的傷口,不能一直讓它在那裏腐爛!”
“不去!”
“可是這麼多年,你不想回去看看嗎?”
“一個傷心之地,有什麼好看的,傷口結了疤就不要再去揭它了。”
聽雨無言,“真的結了疤?”她溫順的偎在他懷裏,像一隻貓咪。
陸風子憐愛的摟著她,原來他的懷抱也會因一個人而變得溫暖,他貪婪的享受著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這個世界從此多了一個讓他可以去愛的女人。
“陸風子!”聽雨口幹舌噪的指著前麵,“杭州!杭州耶!我們終於到杭州了。”
陸風子抬頭瞟了一眼城門,目光冷冷的,“杭州,我居然又站到了這裏,沒想到還是要回到這個地方。”
聽雨拉拉他的衣服,“陸風子……?”
陸風子看看她,孫“沒什麼,我沒事,走吧!”
陸風子帥先走進城門。
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城果然繁華,賣什麼的都有,街上人擠人,鋪挨鋪,車水馬龍。
陸風子護著聽雨在人流裏穿梭,引來不少路人的注意。
“看呀!好漂亮的女子!”
“真的!真是天設一雙哪!
聽雨有些不好意思,“陸風子,我們先找家飯莊吧!”
陸風子看看她的肚子,“怎麼?肚子餓了。”
聽雨點點頭,“而且,街上人太多。”
陸風子笑著挑挑眉,“你會怕人多?”
“我怕太多人誇我!不可以嗎?”
“餓了就直說,找借口做什麼。”
“哼!”聽雨不再理他,而是奮力往前擠。
陸風子在後麵一臉笑意的跟著她,原來她生氣的樣子挺可愛。
突然,原本熱鬧而擁擠的大街立時有些小小的慌亂,人們各自閃向兩邊,唯恐躲閃不及就要惹禍上身。
剛剛還車水馬龍的街市立時冷清下來,聽雨看看周圍,“怎麼了?”
正當她暗自慶幸不用再擠來擠去難以行走時,一隊人馬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
為首的是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仗勢欺人的家夥,他一眼就看到了聽雨,可惜他沒注意到聽雨後麵的陸風子,看到聽雨,他兩眼就放出光來,像那種饑餓的狼發現了食物。
聽雨故意低著頭朝那家夥走過去。
“站住,小美人,你這是要到哪去呀?”那家夥攔住聽雨。
聽雨害羞的說,“我……我要到前麵去。”
“到前麵去?好呀!我也要到前麵去!”那家夥圍著聽雨垂涎三尺的看了一圈。
"你說什麼?”聽雨故意問。
“我說我們正好同路,他……他是誰?”那人這才發現了陸風子,那冷冷的目光讓他一陣膽寒。
“他呀?他是我哥,老實巴交的。”她裝出苦惱的神情。
“那好!我們走吧!”
“走?我還不認識你呀?”聽雨故意嬌滴滴的。
“哦?我可是這杭州頂頂有名的大少爺--盧世仁,你不知道嗎?”
聽雨搖頭,“不知道!”
“那我姐夫劉善東劉員外你總該認識吧?”
聽雨還是搖頭,可她發現陸風子的手抖了一下。
“劉善東都不知道?你是外地的吧?”
聽雨攬住陸風子的手臂,“我們是京城來的。”
“哦!那我姐夫的兒子你肯定知道,聽說在京城做了捕塊,挺出名,人稱玉麵修羅,沒想到這小子有了本事就連祖宗都不要了,明明叫劉有才,卻要改名換姓叫什麼陸風子。”那家夥一臉嘲諷。
這次聽雨沒拉住,陸風子抬起一腳將那家夥踢了出去,“盧世仁,想活命就快浚。你回去告訴姓劉的,他的兒子死了。”
“你……?”
“你什麼你?你隻知道說自己是誰,卻不問我們是誰,他就是玉麵修羅--陸風子。”聽雨說得輕飄飄的。
“啊?”那家夥立時像見了鬼似的抱頭就跑。
“陸風子……”聽雨拉拉他。
他低頭看她。
“對不起,我……我總是改不了惹事的毛病。”
“走吧!去吃東西。”
“嗯!”她難得這次很聽話。
吃飽喝足後,聽雨伸伸腰,“老板,多少錢?”
老板笑眯眯道:“不用了。”
“為什麼?”聽雨奇怪的問。
“姑娘,你是有所不知,這個盧世仁仗著他姐夫劉善東有幾個錢,就胡作非為,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哪,今天,聽小二說你們二位教訓了他一頓,真是大快人心,別說這頓飯,就是以後二位再來小店也一律不收錢。”
聽雨笑道:“那你可吃大虧了,咦?你們縣衙怎麼不管管他?”
“管?所謂官官相護,聽說那劉善東的兒子在京城裏做了捕塊,還是皇上的紅人,誰敢管?說來也怪,這劉有才以前可是個浪蕩公子,經過他父親那次一鬧,他居然還到京城做了捕塊,也許這都是劉夫人生前積的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