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走在冷清的街上,他抱著荊心同疾步如飛。懷中的人渾身冰涼,他很著急,這裏距木府要走上好一段時間,不知她可支持得住。想到這,他輕喚著:“心同、心同……”

聽到他的聲音,淚水洶湧而出,她也說不清為了什麼!為了他痛苦的過往?為了自己尷尬的境地?為了父親不明的前路?還是為了他們不能再擁有的將來?

“你醒著的,心同?剛剛你便是醒著的?”他急急地低下頭,她聽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她隻流著淚說了一句:“我們之間原來是國仇家恨啊!”

這一句讓他的腳步一頓,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低聲說了句:“不、不,心同,不是的!心同……對不起,心同,對不起。”

她搖搖頭,用一種遊離的聲音輕輕地說:“不,別對我說對不起,我擔不起這句對不起啊!若可以,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可是,再多的對不起也抵不了你家七十二條人命,抵不了你二十四年的仇恨;再多的對不起也抵不了我父親犯下的罪,抵不了我的身份。”

一聲聲的你、一聲聲的我,明明應激動說出的話語,由她講來卻那樣的平靜,平靜得讓他心驚。

“不,心同,我不恨你,我恨的隻是你的父親!”

“一樣的、一樣的,”她依舊平靜地說,“他是我的父親,我是他的女兒,一樣的。衡,這是你的真名嗎?那麼……你姓楊?你是西征將軍的後人?好、好、好!”

她猜出了他的身份,楊忠良將軍她聽哥哥說起過,那是哥哥所崇拜的人,西征將軍的故事哥哥曾講給她聽過。他讓她喚他衡,而不是易,原來,他是楊將軍的後人,他們間真有著深仇大恨!

她猜出了他的身份,連說了三個好字後不再言語了。他蹲下來,扶直了她的身子看向她的眼睛,他急了,她的眼睛空洞洞的,裏麵什麼也沒有,仿佛隻是空空洞洞地映著他的影子。

“心同、心同、心同!”他喚她,“你說什麼呢?”

她似乎回過神來,瞧他一眼,竟是滿眼的疲憊,“我累了,帶我回府裏讓我歇歇吧。”她的聲音也似乎充滿了疲憊,她閉上了眼睛。

不,不要將他排在她的生命之外,仿佛她睡去,就再與他沒有關係了。

“心同、心同,聽我說。”

“我都聽到了,衡,你是忠良之後,我是叛王之女。”

“不,不是的!心同,不是這樣,我對你……”

“是愧疚嗎?為了這張臉愧疚?不必,我還幸運過你的幼弟,我到底還活著,他那麼小便被我父親害死,我受這樣的罪是上天的懲罰,應該的!”

“不!”他吼了一聲,他不要她這樣的誤會,不要她把他排開,“不,心同,是……剛開始是為了接近……你父親,接受了娶你的安排。因為,他太謹慎,便是做了他幾年的門生,我始終不能接近他,而這是得到他信任的最好機會。”

他講出了事情的緣由,“見到你的臉……因為對這張臉的愧疚,我決定如果我有餘生,那麼,我願照顧你一生。”

懷中的人兒一顫。

“聽下去,心同,這隻是開始的時候!你不能就這樣否定了我,給我解釋的機會……然後,你漸漸地走進了我的心……你讓我感受到家是什麼樣子的,自從我六歲失去……我便再也不知道家是什麼……你走進了我的生活、走進了我的心。那次你生病,我才知道我已經愛上了你,郎中說隻是染了風寒,我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壞處想去,我不敢想象沒有你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人一旦感到了幸福,再失去,那得而複失的痛苦會讓人瘋狂的!那日,你父親與我說納妾之事,你知道嗎?最讓我難受的是他說你也知道,也同意。那時,我、我想馬上找到你問問是真的嗎,在我愛上你的時候……”

聽著他的一聲聲剖白,她的心緒翻騰著,“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痛苦,是的,當我冷靜下來時便體會了你的痛苦。心同,你身上淡淡的藥香和清香、你柔和的笑容、你低啞的聲音,你的一切於我而言都代表著幸福!心同,我愛你,不為了任何事,隻是一個男子愛上了一個女子!”

她哭著環上他的頸項,“衡、衡……為什麼,為什麼老天在給了我們這樣的身份後讓我們相愛,是它在捉弄我們嗎?天上的銀河尚有喜鵲為橋,我們為什麼要有這樣的仇恨?”

他的淚也流了下來,她說的便是他每次思維的停止處。

抱著她急急地趕回木府,遠遠地見著停在府門口的幾輛馬車,他的心中一沉,是荊顯棣!消息傳得如此之快,他知道了什麼?看看懷中已經睡去的人兒,他想要如何解釋?隻要她一說,便什麼都明了!他應該如何是好?他一閉眼,當務之急是先把心同送進房,再請個郎中來瞧瞧,別又受了風寒才好。別的,該來就來吧!

剛一進府就見方端叔走來,他提著的心放了下來,若是懷疑了他,那麼此刻方端叔不應在府裏。此人是荊顯棣的親信,武功絕高,多為荊顯棣打探消息、監視敵人。

“大人,”隻見方叔端一揖, “王爺請您到廳裏。 ”

感受到楊衡的緊張,荊心同也醒了過來,聽到方端叔的話,心中一動,怎麼父親也來了,可是知道了衡的秘密?不會,若是,隻怕此刻府中已是重兵把守了,那麼是聽到她走失或是她被綁了?

“你先回王爺的話,說我把夫人安置回房便去!”

“不,”她睜開眼睛,“夫君,此事竟驚動了父親,我自當去請罪!”

聽著她輕聲說著,他心生感動,看來,她是要為自己遮掩了,“還是先送你回房吧,莫受了風寒……”

他不想她直麵他與荊顯棣的矛盾,那樣隻會讓她為難,怎樣的選擇於她而言都是痛苦的!

她搖頭堅決地說:“父親來了,還是先見過父親!夫君,放心同下來吧。”

荊顯棣坐在椅中,手持著茶杯,卻不曾飲下,他的臉色很平靜,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麼端倪。若單從麵貌來看,他很儒雅,身上充滿了文人的風範,看不出他曾馳騁疆場、殺人無數;他給人一種淡薄無求的感覺,很難看出他心思深沉,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王爺!”

“父親!”

聽到聲音荊顯棣轉過頭,見楊衡扶著荊心同走了進來,平緩地說:“尋到了?出了什麼事?”他的心中很是狐疑。

“心同不懂事,父親……”

不等楊衡說話荊心同跪在了荊顯棣的麵前,她垂著頭,盡力忍住心中的寒意,克製著不讓自己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