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段府蘇離便病了一場。不吃不喝,裹著被子縮在床的一角,時而清醒時而又說些模糊的話。林芷薇衣不解帶照料了兩天才算給她平穩下來,蘇離坐起來後捧著粥碗第一句話是:“芷薇姐,我夢見娘親了……”
林芷薇微微笑道:“是了,你娘親也不希望看你受苦,要為她好好保重身子。”蘇離點點頭,含一口粥,然後恍惚說:“芷薇姐,以前我生病,碧憔也是這樣喂我的……我那時總覺得人情淡漠,她接近我必有所圖,現在想來,她應是真心為我好,我好想她……”
林芷薇用絹帕拭拭她嘴角,笑道:“這樣啊,難怪你昏睡時總是叫著她的名字。”蘇離突然掀開被子跪在地上,把林芷薇嚇了一跳,慌忙下來攙扶,蘇離卻懇求說:“我覺得好孤單好可怕,想來碧憔如今是我唯一的同伴了,求求姐姐替我救她!蘇離擔保她決不是壞人,害不了皇妃的!”林芷薇歎道:“難得你這孩子重情重意,你放心吧,太子殿下已去處理此事了。”
蘇離訝異道:“太子?太子錦隆?”林芷薇笑了起來:“是啊,他聽你反複念及這名字,隻說一句‘罷了’便走出去,依我看來一準是替你去救那女子了。”蘇離微微怔思片刻,反應過來,又對林芷薇不停叩謝,把林芷薇急得立刻將她從冰冷地磚上撈了起來。
才把蘇離塞回被子,外麵一個婢女一路疾跑,口中叫道:“不得了了,夫人,不得了了!”林芷薇趕緊喝止她,問出了什麼天大的事兒,值得這樣大驚小怪,那婢女驚魂未定道:“皇、皇妃來了!”林芷薇一怔:“皇妃?親自?”婢女都來不及開口,碧泓園門口便已出現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皇後蕭讓,隻是換了一身輕便的窄裙罷了。
林芷薇連忙跪叩,蕭讓平了她的身道:“本宮是來探望蘇離的,她好些了嗎?”
事情便是如此,和蘇離當日所賭的結果基本不差,從蕭讓出現在碧泓園的那一刻起,蘇離便知道自己贏了。那時在別莊隔間的即使不是皇後,也一定是某位位高權重的人物,甚至於——錦帝?
蕭讓看著她喝下自己帶來的藥,笑道:“快歇下吧,你若想清靜呆幾日,我就命人收拾一處別苑出來,若是覺得寂寞,我讓嵐兒過來陪你,那丫頭很是機靈,又善解人意,保你不悶。”蘇離謝了皇後厚愛,隻說自己什麼都好。蕭讓又關懷幾句,終於還是歎道:“若是讓錦藍看到你這副病容,隻怕會責恨我這個做母親的呢。”
一句話讓蘇離心中一顫。她能夠暫時脫險,都是拜那幾句謊言所賜,一旦錦藍歸國對質,一切便都站不住腳了。想不到自己竟會將自己推至這種境地,一邊從心底盼他平安回來和家人重逢,一邊又要麵臨他出現之後可能帶給自己的雙重厄運。
蕭讓見她神色黯然,還以為是思念異國的錦藍所致,忍不住安慰一番後說:“我得走了,你好生養病,有什麼需要都隻管說。”
蕭讓走後,蘇離靜靜裹被沉思,好幾次她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也不知是承蒙蒼天厚愛還是宿命未終,竟陰差陽錯的化險為夷,在聖國時,一再與他相遇,是為了把錦囊還他,如今在錦國,一再逢凶化吉,難道就是為了再次和他重逢?
“是你要我活著麼……”
蘇離抱住膝蓋,冥冥靜想。“是不是如果真的還能見一麵,哪怕是要立刻上斷頭台,我也甘之如飴了?”
病愈之後,蘇離發現對自己的軟禁無形之中逐漸撤消了,可以上街四下走動也沒關係。林芷薇告訴她,那玉新夫人與聖國的皇後阮慕心私交甚篤,阮家落難逃亡來錦時,便是玉新夫人一脈接濟照顧的。蘇離聽在耳裏,心中卻全然不當回事,錦聖二國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早在她一念之間成為雲煙,來來去去,轉瞬即逝。
如今還有什麼能夠縈繞心頭的,便是那人了。
走在錦國都城大街上,看著身旁相伴的林芷薇和南嵐,突然會生出莫名念頭:二人被奇怪的人分別支開,一隻胳膊則伸過來拉住自己衣袖,把她直直拉入僻巷。
這念頭一冒出來,她也會立即覺得可笑。錦國從不下雪,冬暖如春,更無踏雪而來一說,南嵐和她越來越如影隨形,時常不經意地將一些她跟錦藍常去的地方、常做的事情說給蘇離聽,卻又全無帶她前往的意思,隻說是要等錦藍回來後,三個人一起才好玩。蘇離有次便淡淡笑道:“那我們兩個都應該前往聖國,便可以與你的錦藍表哥會合,鬧些駭人驚聞的事兒出來了。”
南嵐道:“這有何難,哪日等我們皇室收服了聖,別說駭人驚聞的事兒,便是翻天覆地也使得。”說著愁眉苦臉起來,道:“可惜因為姑姑遇刺,現在全城戒嚴,沒有皇家特許根本沒法子出城去玩,別說翻天覆地啦,寸步難行還差不多。”
蘇離問:“刺客還沒抓著?”南嵐答道:“是啊連個影子都沒有,陛下發話下來,七日之內再不緝凶歸案,相關人等全都懸首城門。”蘇離道:“還真嚴苛。這樣說來你豈不也要小心些,畢竟算是皇室血親,被刺客盯上也未可知。”南嵐笑說:“我?以我的身手若是遇上刺客,倒黴的是誰還不一定。”話音剛落,有人在背後笑道:“大小姐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