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讓見她進來,笑道:“蘇離過來,坐我身邊。”待蘇離坐下,又說:“我來替你介紹,這位是珠啟夫人,這位是玉新夫人。”兩個女子都轉過臉來對她點了點頭,蕭讓最後道:“那孩子與你和錦藍同歲,名喚南嵐,是珠啟夫人的獨女,性子很好相處,你們且做個朋友吧。”南嵐笑嘻嘻的撐著桌子對她欠身,蘇離都一一回了禮,心裏著實有些摸不透皇妃此舉背後的深意。
玉新夫人道:“皇妃傷勢可有好轉?”皇妃笑著答說不礙事,玉新夫人又道:“刺客想必是聖國派來的人,皇妃深得國人敬重,我朝斷無這種逆賊;倒是錦國近年修生養息,兵強馬壯,對聖國威脅不小,為防萬一,還是暫時關閉城門,將聖國過來的人盡數嚴查清楚才好,以免有人有機可趁。”
蘇離默默一邊吃喝一邊聽她們議政,總覺得這個玉新夫人對她態度極不友善,言語間的矛頭雖是指向聖國,言下之意卻明顯指桑罵槐,對她這個席間唯一的聖國人橫加指責。
蕭讓笑道:“可是我國與聖國關係已如弦上之箭,一觸即發,此時不宜再生事端啊。”蘇離聽她弦外之音,似乎暗指近期將有重大舉措,莫非是要發動戰事?
南嵐忽然道:“姑姑,這裏好悶,我對政事不感興趣,可不可以跟蘇姐姐出去玩?”原來她是皇妃侄女。蕭讓轉頭笑道:“自然可以,我也正擔心悶著你們呢。”蘇離被點名,不好拂她二人的意思,隻得起身隨南嵐出去了。
南嵐將她帶至宴廳外一處僻靜小園子,在一道飛虹上坐下,開門見山道:“蘇姐姐,聽說你是從聖國皇朝來的,我想問你錦藍表哥的事。”
蘇離也料想到了會有麵臨這個問題的時候,於是揀些無關緊要又無傷大雅的事情娓娓道來,南嵐笑著聽了,嗬嗬道:“真想錦藍表哥快些回來,我們三個就可以一起去蕪山探險了。”蘇離奇道:“蕪山?”南嵐說:“是啊,是個荒山,不過就因為荒,很好玩的,我和錦藍哥八歲起就隔三岔五往那裏跑了。自他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就沒再去過。”
蘇離奇怪,問:“為什麼?”南嵐笑道:“還用說嗎,有些事,兩個人去做才有意義,你應該比我明白。”蘇離也淡淡一笑:“那即使他回來了,也是你們二人去,何必拉我湊熱鬧?”
南嵐忽然笑意一頓,然後更燦爛地彌漫開來:“獨在異鄉為異客,同是天涯淪落人。”蘇離一怔,兩句不相幹的詩被她扯到一起,竟出奇地符合自己和錦藍的情況,當下慢慢也笑了笑。自己目前何止是淪落到異客這樣簡單的境地,聖國再也回不去了,故鄉,也許就此永遠地成了回憶。錦國,也不是個能夠讓她安生立命的所在,今朝是客,明日成囚,飄搖一如秋風中枝頭殘葉。沒有人可以抓牢,除了自己。哪一天連自己也放棄了……便到了隨風紛走,落地歸根的時候。
在碧泓園的日子裏,蘇離無處可去,白天倚窗望林,深夜時分坐在亭子裏,聽竹葉沙沙作響,總能讓她想到在與這份炎熱完全相反的寒冬中,踏著積雪的第二次相逢。
轉瞬酷暑過去,涼秋來臨,林芷薇讓家丁找了裁縫來,想要為蘇離做些適合時令的衣衫。這些日子夫妻倆待她無微不至,隻是不能領著遊山玩水逛集市,蘇離也知道自己目前名為作客,實則軟禁,不可能提外出的要求,除了皇妃的召見,幾乎所有時間都呆在段府內。
林芷薇打發走裁縫,牽了蘇離手說:“還有什麼需要,都隻管跟我說,我整日呆在家中,就愁沒有事情可做呢。”蘇離正要說話,隻聽外麵一陣忙亂,一個侍女跑進來說:“不知怎的,有幾個穿著便衣的官兵拿著令牌闖來了!”林芷薇麵露怒色:“怎麼回事!官兵怎敢搜到這裏來?”遂出去查問,蘇離跟出來時,他們正用錦語激烈交談,看彼此神色像是起了衝突。為首的那人看到蘇離,對林芷薇行了一禮,就要過來拿人,林芷薇卻不依不撓,擋在蘇離麵前。
蘇離輕輕問:“怎麼了?”林芷薇半回頭道:“這夥人說你和刺客有勾結,你是洪蕤恩人,又是三皇子莫逆之交,怎可能勾結刺客害他母親!真是荒謬!”蘇離淡淡一笑說:“與其在這裏爭論,不如讓我隨他們走一趟,也好澄清此事。”林芷薇道:“這怎麼可以,殿下和洪蕤將你托付給我,我斷不能讓你涉險。”蘇離說:“我有分寸啦,你還是去通知他們二人吧。”林芷薇見她神色自若,一點幹蠢事的跡象都沒有,歎一口氣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