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新夫人怒道:“你胡說!一派胡言!”那禁衛軍首領模樣的漢子卻攔住她,沉聲道:“是麼,若他有心殺你,你怎能逃得出大理寺的天牢?”蘇離看在眼裏,愈加堅信這裏有地位遠勝玉新夫人的貴客在場,遲疑一下便道:“是……是錦藍救我出來的。”這回玉新夫人不等她說完便怒罵起來:“不要相信她!”蘇離道:“我也是猜的。之前錦藍和段大哥來獄中看過我一次,用了一種名為百日香的迷藥,那晚一切順暢,獄卒也被買通,我被帶出天牢,完全不明就裏……我想以他的身手,來去大理寺倒也不難,加上出來後立即日夜兼程,奔赴錦國,種種跡象都讓我覺得,除了錦藍外不會有人這樣安排。”
一席話說完,再抬頭時,那玉新夫人臉上已經青白交加,禁軍首領若有所思,蘇離低下頭去,在靜默中等候發落——這場賭局的勝負。
仿佛有一百年那樣久,久到蘇離以為自己已經經曆了生於死的輪回。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躁動,門應聲而開,隨著幾縷自天空灑落的浮光,一人長身踏入,語帶笑意道:“一個孩子而已,夫人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較這麼大的真呢?”
那首領忙揖了一禮道:“下官參見太子殿下。”錦隆笑道:“喲,好好的正三品,怎麼趟起這種混水來,欺負一個姑娘,傳出去也不怕折了你堂堂禁軍騎尉的名聲。”展臂扶起蘇離,不動聲色拉至身後,那首領麵露難色道:“下官知錯了,下官也是關心則亂,想早日找出行刺皇妃的凶犯。”錦隆道:“罷了罷了,今日之事就當虛驚,我可以走了嗎?”首領尷尬道:“下官怎敢阻殿下去路。”
錦隆輕拍一下蘇離肩背,帶她出了這處莊園。蘇離走到外麵,看見段洪蕤和林芷薇都等在馬車旁,一臉關懷之色,尤其林芷薇,見她露麵便急忙迎上,掰過她的臉看了看,歎著氣掏出絹帕輕輕擦拭,嘴裏說:“真是造孽,這樣嬌弱的小姑娘,怎麼打得下手。”蘇離在整個過程中一直是沉默居多,此時卻突然抓著林芷薇的袖子放聲大哭。
這一哭把旁邊兩個男人都哭怔了一下,段洪蕤先回過神來,麵帶歉色道:“都是我不好,沒想到那玉新夫人這樣快的手腳,防備不周,讓蘇姑娘你受驚了。”林芷薇嗔怒道:“現在說這些幹什麼!真可憐,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周圍都是生人,還被這樣辱打,你們這些做男人的好生沒用!”段洪蕤對老婆的訓斥最沒轍,加上心存愧疚,隻有乖乖俯首聽訓的份。
蘇離抓著林芷薇袖子哭,一半是做給那還在別莊裏的玉新夫人及那位從頭到尾都沒有現身的大人物看,另一半卻真真是壓抑後的爆發。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不假,隻要需要,什麼理由都可以成為梨花帶雨的導火索,開始哭的那一刻,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再艱難痛苦,孤獨難熬的漫漫長夜,自己也就那樣默默無語的注視著它泛白,迎來曙光,為何此刻卻要像個走失的小女孩,站在街頭嚎啕大哭?
直到有人攬住她,自然而然地將她帶入懷中,柔軟溫暖的衣襟吞沒了臉上所有淚痕,蘇離才恍然大悟,女人的眼淚是留給男人而不是自己看的。就像娘親,當她知道流淚無濟於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沒有哭過。女子可以非常堅強,當她們無所依傍之際;卻也能無限柔弱,在發現身邊有了倚靠的時候,正如現在的情形。
上次錦隆抱她,是從背後。狀甚親昵實則脅迫。此刻卻是實實在在的攬她入懷,把整個胸膛都毫無保留地給了她。沒有隻字片語,隻有來自喉間深深一聲歎息,似有無限淒涼,無限柔情。
蘇離將臉埋入那片天地……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言辭和舉措,明天依然未知叵測,真實的唯有此刻……靜靜相擁的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