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垂眸,半晌抬起來,錦藍發現她笑了笑,那種純淨澄澈的注視宛如清泉流過自己的臉龐。
之後沒有隻字片言,蘇離匆匆離開緋安殿,“又是什麼把戲……”錦藍倚靠門欖,喃喃自語,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始終追隨她的背影,即使對著空空如也的轉角,依然久久無法移開。
剛過一月,春寒料峭,寒意深侵骨髓,入夜之後更是叫人無法忍受。和衣在床上無聊地輾轉至二更時分,門外輕輕響起石子從假山上滾落的聲音。錦藍去開了門,段洪蕤閃身進入,目光落到歪靠著牆柱的兩奴兩婢身上,錦藍揮手道:“放心吧,是百日香。”段洪蕤釋然地點點頭,百日香乃錦國皇室秘製迷香,能將人在不知不覺中送入夢境,醒後卻渾然不覺。
關上門那一刻錦藍便問:“如何?”段洪蕤抱臂奇怪道:“沒有假,我親眼看她進了大理寺。”錦藍微微皺眉,摸著下頜說:“不可能啊,蘇離沒道理會救皇後的,而且我已經告訴了她刺客落網的事,即使按兵不動,皇後也無大礙,頂多再關押幾天而已,她為什麼還是執意要去?”
段洪蕤略一思索,說:“的確很怪,她為何這麼急噪,連幾天都不願意等?”
錦藍坐下來,剛拿起杯子,突然頓神:“段大哥,你剛才說她進了大理寺,她是怎麼進去的?”
段洪蕤偏頭一想,麵露疑色:“對了,她是出示了令牌進去的,並非劫獄的打扮啊。”
錦藍騰的站起來,脫口而出:“她根本不是去救皇後,她是去殺她!”
段洪蕤一怔:“殺……皇後?為什麼?”
“現在皇後被證實是清白之身,不日便可出獄,這種情況對江寄水和太後不利,他們多半是提前收到了消息,當然要趕在平冤詔下達之前殺人滅口了!”錦藍口齒極快地一氣說完,同時更換夜行服,“我和你去,一定要攔住她。”
但是段洪蕤沒有行動:“何必攔她?”錦藍一頓,段洪蕤道:“不錯,皇後出獄是太後的威脅,但是皇後橫死,皇帝必然懷疑太後,這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即使是我也決不會幹這麼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蠢事,何況江寄水比我精明百倍。”
一席話又說得錦藍停了下來,難道蘇離她真是在裝模作樣的引我落網?這個念頭盤繞腦中,段洪蕤又開口勸道:“殿下,三思噢。”
“行啦。”錦藍低頭看一眼套了一半的夜行服,奇怪道,“江寄水,行事真是古怪,他究竟想幹什麼?”
段洪蕤說:“我隻知道,我們原想嫁禍於他的計策,非但沒有成功,還反被利用,將計就計去對付皇後,這個容王,真是深不可測。”
錦藍哼道:“江寄水固然難對付,但是蘇離也不簡單。”邊說邊揭下夜行服丟在床上,盤腿坐下若有所思道,“說起來接她進宮的好象是皇後,這就奇怪了,皇後明知道蘇傾蘇紅都是太後的人,為什麼要對他們的後人這麼好?”
段洪蕤道:“我聽說找到蘇離的是皇後,而不是太後;把她引見給皇帝的也是皇後,在那之前,太後似乎全然不知世上還有蘇離這個人。”
“照你這麼說皇後對她豈不是有知遇之恩?”錦藍撐頜冥思,“而太後那邊,她隻是見了區區一麵就死心塌地去效忠,好象沒這個可能啊?段大哥,莫非她真的想救皇後?”
段洪蕤笑了笑:“不論如何,殿下,你還是靜觀其變吧,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總不能為了一個蘇離損兵折將。”
錦藍眯起眼,盯著躍動的燭火點點頭。
一夜之間,平民變郡主,同樣一夜之間,郡主亦能淪為階下囚。
可能那一刀刺得有些猶豫,畢竟是生平第一次殺人。沒有命中心窩,不過錯有錯著,雖然延遲了皇後的死亡,卻增加了她的痛楚,掙紮幾個時辰,動用禦醫數十人,依然無力回天,一命嗚呼,消息傳來,蘇離平靜之中居然還有一絲冷笑。
便宜她了。
皇帝大駭之下,立即宣召朝中重臣,親自提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