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小姐拿著酒水單在我麵前站定,我趕緊報一句:“咖啡,摩卡。”就不耐煩地揮手要她走開別擋道。
看來多半和那個叫憑瀾的美女有關。Good,情敵見麵分外眼紅!舒雯不知內幕,隻顧著雙眼放光,“美型,好美型……”
我一拳頭砸過去,“安靜點,我不想隻錄下你的花癡聲!”
沈陌沒有半分激動跡象,溫和有禮地跟服務小姐要了鐵觀音,才望向對麵的人,“什麼事?”
“啤酒,謝謝。”男子一樣不看茶單,隨口報了個名字把服務小姐迅速打發走,“你不奇怪我跟憑瀾的關係嗎?”
“不管你們什麼關係,她已經和我劃清界線了。”我注意到沈陌的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那你呢,你對她還有沒有抱希望?”男子的問題在下一秒鍾跳出來。
舒雯眼睛盯著七號桌,手拽著我晃,“錄下沒有錄下沒有?”
我惡狠狠地甩脫,“不要吵,瘋婆子!”
“希望?”沈陌鬆開十指,左手輕輕搭在右腕上,臉上浮現嘲諷的一絲淺笑,“我的希望就是得到她的原諒。”
“為什麼?”男子依然在笑,而口吻卻咄咄逼人,“她的原諒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連人都拋棄了,竟然還奢望一個抽象的‘原諒’?”
沈陌端起茶杯緩啜一口,臉上風平浪靜,對方的話似乎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影響,起碼表麵看不出來,“是她讓你來轉述這些話的嗎?”
男子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那麼我已經知道了;不是,那麼你太多此一舉了。”
男子笑了,突如其來的深笑。原本他的臉上一直有種若有若無的淺笑,沈陌那句話,像顆石子投入湖潭,將原本的漣漪擴大,激起水花。
“你還挺自信……以為憑瀾沒了你就活不下去是嗎?”男人的表情像個孩子,頑劣調皮地笑著,手掌托下頜,因為講話時彼此帶動,肩膀一聳一聳,口齒也略微受了影響,但聽起來反倒更有嬉哈的效果。單從長相上判斷的話,他應該跟沈陌差不多歲數,可我直覺後者要年長些,大概沈陌那張臉,太過俊秀、斯文,不顯年紀;也可能那男人經曆了很多事,看起來超越年齡地成熟……總之說不清的原因。
“我來告訴你一個事實吧,離開你,恐怕是她一生中做得最正確的決定。”男人喝了口啤酒,白色的泡沫在紅潤的唇上帶來令人愉快的遐想——起碼舒雯腦袋裏一定鬧騰開了。他抿唇,消滅那些液體留下的光澤,晃晃杯子,抬眼冒出一句:“我喜歡她。”
我又注意到,沈陌嘴角飛快地翹起,“是嗎,那真是她的不幸。”
“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男人冷冷地打斷他。
不知怎麼回事,那兩個人雖然還客氣地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火藥味卻在我耳中四散彌漫。
男人手肘撐在桌麵,眯起雙眼,“憑瀾是個白紙一樣幹淨的女孩,你不僅將她畫髒,還差點撕毀了她,你讓她一下子就受到人生之中最慘痛的打擊,沈陌,你是我生平所見最不可原諒的那種男人。”
“蒼蠅,他們說的那個女人你見過沒?”舒雯支著下頜,姿勢慵懶似貓,口吻卻氣勢洶洶,“我靠,兩個極品為她魂牽夢繞,她最好真的很完美,否則——”
我轉過頭來,興致勃勃地壓低聲音:“She’ssobeautiful!一個字,靚。”舒雯瞪過來,我慢條斯理補充:“就快趕上你了。”
麵前這女人立馬做震驚狀,“哇,那真是很漂亮!”
我來不及潑她冷水,黑衣男人的手機響起來,“啊,是啊,不好意思,是我拿錯了,我的手機在你那兒吧,我現在就過去,等著哦。”這小子,明顯提醒沈陌“這是你前女友的手機,正握在我手裏”,如此低級的威他也示,真沒品。
男人收了線,似笑非笑地瞥了手機一眼,“佳人有約呢。”
“無聊。”沈陌哼笑一聲,端起茶杯望向窗外。
“情人之間無不無聊,不是‘外人’可以評判的事情。”男人將手機塞進口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笑容一下子璀璨到極限,“哈哈,失陪了,反正來日方長,我們的賬——以後慢慢算。”
跟舒雯一起吃過晚飯後才回家,遠遠的,發現樓下徘徊著一個男人。
五十多歲——也許還更老些。這人穿一件深啡色的春秋兩用衫,裏麵還有件毛背心,媽媽喂,都初夏了!連看到這身行頭的我都感覺好熱。
之所以注意他,是因為他站在樓道口,不時向沈陌家的窗子張望。
我靜靜蹭過去,突然開口,擺招牌笑臉,“大伯,您找誰?”
他手上還有一張紙,大致可以確定,是一個地址。老頭兒看了看我,遲疑一下還是搖頭,“哦,我不找人,我好像迷路了。”
謔謔?!果然是在猶豫呢,如果我不是走路輕巧無聲(跟蹤人跟出來的習性),相信他大概會及時避開,至少裝出散步的樣子。
“這王八蛋小區確實挺繞的,您住哪裏,我送您。”我繼續裝樂於助人的活雷鋒,“是這個地址嗎?”手疾眼快將紙抽來看,老頭兒拿我一點辦法沒有,“就是這裏啦,大伯!”我還給他,指了指他張望過的那扇窗子,“您認識齊阿姨?她應該在,我去幫您叫。”
“啊別,別。”他輕輕擋了我一下,帶著懇求的力道。好吧,我也覺得自己過分了,早該適可而止。可齊漱玉搬來數年,深居簡出基本沒有朋友,像這樣與她歲數相仿且明顯有難言之隱的異性訪客,真是深受我八卦狂梁沁舫的青睞。
老頭兒竟主動開口了:“姑娘,你住這?”
“沒錯!”我一邊懺悔一邊熱情萬丈地回答,順手指二樓,“我住那,跟齊阿姨一家是鄰居,大家挺熟的。”來吧,來向我打聽,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可他並沒有繼續問,“哦”了一聲便兀自走開,臉色有些難看。我本想上樓回去的,但卻莫名其妙地轉過身,開始朝老頭兒的背影發呆。還好,老天爺立刻證實了我奇準的第六感,老頭兒靠著樹,腰微彎,我蹦下樓梯奔過去,把他扶到石凳子上,動作敏捷得好像期待著這一刻似的。
“謝謝,謝謝……”老頭兒緩過氣後摸出一隻手機,大概是通知家裏人吧。“沈錐?你來接我一下,就我跟你提過的地址。”然後很幹脆地掛了。
好嘛,即使病痛在身語氣依然淡定,還沒有半句廢話,老頭兒給我的印象頓時扭轉,很不一般。
“姑娘,謝了,我兒子來接我,剛才麻煩你了,回去吧。”
“我等他到了再走,反正就幾步。”合情合理的要求,老頭兒就不再說什麼。這個時間段天暗得很快,老頭兒的五官在夜色中逐漸模糊。我盯著盯著,突然覺得他鼻子以下很麵熟,像某個人,而且是我所熟識的……有腳步聲朝我們這個方向過來,雖然天已全黑,我還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老頭的兒子”依然穿著下午那件黑色T恤,舊舊的牛仔褲,嗬嗬,世界真小。
“爸!跟你說了無數遍!一定要叫上我一起!”他忙著發火,倒是沒認出我,想想也對,我是偷窺者嘛。
於是,客氣地道謝,道別。我蛙蹦上樓,急不可待找舒雯分享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