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3 / 3)

“欣妃娘娘,依本宮看就罷了吧,畢竟,東晉太子在長安城裏強搶民女,又在行館動用私刑,是本宮和我皇兄平西王爺都親眼看見的,傳揚到父皇耳朵裏,隻怕對東晉影響也不好吧。”李晴輕輕眨了眨眼,向欣妃柔軟地道。她今天是真正驚訝了,天下竟有這樣的男子,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可以不畏一切權勢地維護,這該是怎樣濃烈的感情啊。

“皇妹說得不錯。”李徹頷首,“孤王以為此事還是到此為止,不要鬧大才好。畢竟,翻起臉來對誰都不好。”真沒想到淩霽月竟做得那麼絕,不過還好,他尚且有些分寸,這般大鬧之下竟沒有泄露雙腿盡廢的事實。這個南燕寧王,實在是深不可測。

沒有想到兩位在場的皇子皇女竟都站在淩霽月那一邊,欣妃恨恨地一跺腳,衝內侍叫道:“起駕回宮。”

雲洛依疲乏地躺在床上,任淩霽月親手為她疏經活脈。她的傷並非十分嚴重,但嬌弱的身軀叫繩索捆綁了如此之久,若不細細調養,隻怕是會落下病根的。

他的力道極輕極柔,雲洛依隻覺得他指掌揉搓之處痛楚全消,有說不出的舒泰。淩霽月卻眉頭深鎖,一言不發,隻顧埋頭為她療傷。刻骨的自責與心痛幾乎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從來沒有想到,他的妻子,南燕尊貴的寧王妃,竟然會遭到這樣的折磨。

“霽月,你莫要動氣,我真的沒事。”雲洛依已不知是第幾次重複了。自從回到安遠侯府之後,他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隻是沉著一張俊顏,也不曉得在想些什麼。然而,依照她對他的了解,她幾乎可以肯定,他這次著實氣得不輕。抬眸清幽地望了她一眼,淩霽月在床頭的暗格中取出活血的傷藥,細細抹在雲洛依的傷處。直到她身上的勒痕明顯地淡去,這才輕聲說道:“洛兒,回南燕去。”

做夢也沒有想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就是要她離開,雲洛依驀然一驚,神色黯淡了下來,淒然道:“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我為你惹來了麻煩?我發誓以後不會了,絕對不會了。我會安安靜靜地待在府裏,哪裏也不去。”

“洛兒,不是這個問題。”淩霽月痛苦地合了合雙眸,道,“原本我一廂情願地以為,留在我身邊,縱使你不能頂著王妃的身份,卻也不至於有什麼閃失。所以,我自私地將你留在了這裏。然而事實終究是事實,今日的意外真真切切地告知了我,即使我再如何地努力,你依然會受到傷害。在這長安城裏,我給不了你錦衣玉食也就罷了,如果連安全都給不了你,我寧願你回到南燕。”

“今天的意外不是你的錯啊,為什麼你硬要將責任攬到身上?況且,你已經廢了拓拔宏的右手,為我出了氣了。不要再將這事放在心上了好嗎?我真的不礙事的。”雲洛依急切地道。好不容易才到了長安,來到他的身邊,即使有再多辛苦,要經曆再多折磨,她都不要離開。

“我心意已決,這些日子你好生休養,待下月南燕使節出使大唐之即,我會讓他們送你回去。”淩霽月按著眉心,疲憊地道。

“……”雲洛依張了張口,卻終究不再說什麼,隻是靜靜地閉了閉眼,自床上吃力地起身。

“怎麼了?”淩霽月扶住她,問道。

她搖了搖頭,道:“我回去歇息。若是睡在你房裏,侯府裏頭傳出什麼閑言碎語,總是不好。”她在府裏的身份隻是個丫頭,怎可以長久地待在汀蘭閣中。

“如若有個什麼閑言碎語,那麼,早在我前往行館之時就該有了。現在方才在意,是已經來不及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放在心上?”淩霽月輕柔地抱她躺下,卻被她推開。

“霽月,如果你當真為了我好,就別讓我在府裏難做人。”雲洛依淒然一笑,緩緩翻身而起,著了繡鞋,一步一步退出了他的房間。

這次淩霽月卻沒有攔她,任她略帶踉蹌地離開。他無言地望著她出了他的寢居,望著她為他掩上房門,望著她秀美的容顏消失在自己麵前。

他悵然地歎了口氣,知道他方才說的話令她心裏難過了。她是個不懂得反抗的女子,向來是他說什麼,即使心中再如何不願意,也不會真正忤逆他的意思。

被褥上依然有著她的氣息,然而,她卻已經離開了。淩霽月修長的手指撫過純白的被麵,目光忽然被床上的一支木釵懾住了。

一床雪白之中有著這樣一支棕色的木釵,顯得分外紮眼。那是她的釵子,卻遺落在了這裏。淩霽月伸手小心地取過木釵,緊緊地握在掌心。或許是他太過用力,手掌有著微微的刺痛,卻遠遠及不上他心中的痛楚。

淩霽月垂下眸子,隻怕今生他是注定要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