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娶邱雲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要結婚的對象隻能是她。”歐陽睢深吸一口氣,盡最大努力控製自己過激的情緒。
“是叫裴易安的不良少女嗎?”
“你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你認識她?”他訝然,既然他父親知道他同易安的事,為什麼還要他娶邱雲?
“我沒時間認識那種女孩子,你了解她多少?看看這些照片吧,她不是個好女孩,結了婚也不會是個好女人,她太不安份了。”歐陽明將楊曜先前留下的照片拿給兒子。
“我不要求什麼門當戶對,也不是是勢利的人,可是像她這樣高中勉強畢業又有不良記錄的女孩,我同你媽實在不能接受。”
“這些照片是楊曜給的?”歐陽睢陰沉地問,他在猜楊曜在這件婚事中搗了多少鬼,“爸,楊曜的話不能聽,他……”
“他什麼?他什麼也沒說,還幫你們說了不少好話。虧你是他長輩,竟然為個女人懷疑自己的外甥,你到底長不長腦子?”歐陽明大聲斥責。
“好,就算我冤枉他,可是易安決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她不是世人眼中的好女孩,但我們想在一起,不管怎麼樣我不會娶易安以外的其他人。”
“哼,別嘴上說得硬,你別忘了這些年你那個入不敷出的小劇團是怎麼熬過來的,也別忘了你搞得那些沒用的舞台劇所需的經費是哪裏來的?”歐陽睢抓著兒子的痛處,以此要脅。
“你拿舞台劇威脅我?”他料不到自己向來人前風度翩翩的父親竟對親生兒子采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
“為了歐陽家的聲譽,為了你終身的幸福,就算讓你下半輩子都不能再碰舞台劇,我也會幹。”他堅定地望著氣憤難平的兒子,“你自己選擇,是舞台劇,還是裴易安。”
下半輩子都不能再碰舞台劇?無從選擇的人靜默著,愣著,他不曾想過舞台劇與裴易安之間會產生令他彷徨的矛盾。
歐陽明睿智的雙目死死地盯住歐陽睢的臉,他在等兒子做決定,他想自己一定會勝利的,因為記憶中他這個兒子為了舞台劇能拋棄所有的人或東西。
終於,要選擇的人緩緩開口了。
“隨你,沒有舞台劇,沒有你,我還是會快樂地活下去。但沒有易安則不同,我不想再一個人陷在舞台劇劇情的忽悲忽喜中。”
“你竟為了她放棄埋首追尋的二十年夢想?你……”出乎意料的爽快回答讓歐陽明一口氣提不上來。
“爸,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想不透為什麼會沉迷舞台劇。我從小到大就是歐陽家惟一的繼承人,吃最好的,用最好的……還有很多人侍候我,但是逐漸長大的我發覺身邊雖然有很多人,可是沒人關心我心裏的感受與想法。於是我越來越寂寞,也於是隻能憑借舞台劇逃避寂寞,甚至渲泄內心的隱密情感。但遇到易安後,我就不再寂寞,你說在這兩者之間,我會選擇什麼?”此時歐陽睢倒是平靜下來,因為占上風的是他。
“你再好好想想,想想你媽,想想遠航集團,想想你這些年努力付出的心血,就這樣為了一個不良少女而全部丟棄,值得嗎?”剛剛還態度堅硬如石的人放低姿態,采取懷柔政策。
“值得……這些都換不到一個裴易安。”歐陽睢依舊堅定地回答,他不能屈服,誠如他自己所言,裴易安隻有一個,尤其還是他愛的裴易安。
“難道一個裴易安就能換到所有嗎?”歐陽睢將聲量提高。
“我不要所有,我隻要裴易安。”
“啪”、“啪”……
連著兩個巴掌,歐陽明絲毫不手軟,隻有那雙精明的眼中泄露被憤怒掩蓋掉的深深失望。
“滾!你這個不肖子,你可以不要歐陽家,也別怪我從此後不念父子情!”
雙頰因挨打而浮腫的人一言不發。
看到兒子寡情地黯然離去,歐陽明跌坐在舒適的真皮轉椅上,不住大口喘息著。
他已經老了,他多想能退下商場,在家抱孫子安享晚年,但天不從人願,讓他得了個不遂意的兒子。他還要撐多久?死在這辦公桌上嗎?
烏漆紅木的名貴辦公桌,又大又寬,足可躺下他這具日漸衰弱的殘軀。為什麼他以前沒發現?發現這辦公桌就如一口上好的棺木,這麵南視野良好、裝修豪華、囚禁了他大半生時間的辦公室實則是座變相的墳墓。
“外公,怎麼了?誰惹你生氣?沉著張臉看上去好老。”楊曜堆著似是天真的笑,算準了時間推門而入。
“唉……是老了,外孫都二十五嘍,能不老嗎?”被兒子忤逆的老人即使見到開心果似的外孫也打不起精神。
“是人都會老的,你也不用太多慮,還有舅舅同我媽幫你。”他三句兩句的就套到主題上。
“你媽再好也是嫁給你們楊家了,置於你舅舅……還不如不養……”
“一定是舅舅惹你生氣了,為那個裴易安嗎?”早就摸清情況的楊曜隻要按紀霆風寫的劇本演戲就行了。
“他竟然為一個不怎麼樣的女人不要歐陽家的聲譽、財產,不要我同他母親,連舞台劇也可以不要,真是氣死我了。”
連舞台劇也可以不要?楊曜不信!
他維持的假笑僵得如敷上一層水泥,曬幹了,又裂成塊塊。
他不相信歐陽睢可以為了裴易安不要舞台劇,他從小到大的努力算什麼?一個裴易安就能讓歐陽睢對舞台劇不屑一顧。那麼他,楊曜從小到大在演藝方麵的努力算什麼?
歐陽睢喜歡舞台劇,他就鑽研表演藝術。他想,總有一天他能成為在前方背對著他的這個人的惟一主角。但……原來,這個人根本不曾將他放在眼裏,根本不在乎身後不停辛苦追逐的越長越高的身影。
“我倒有辦法讓舅舅同那個女孩分手。”他陰惻惻地開口道。這樣也好,一切都如紀霆風設計的,也好,這就證明歐陽睢同裴易安一定會分開,一定會。
“別拿你老外公開玩笑,你從小就幫著睢,一大家子人誰不心裏有數?”歐陽明並不當真。
“就因為幫舅舅,所以才不讓他同裴易安在一起嘛,她實在配不上舅舅。”楊曜一副倍感冤枉狀。
“哦?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楊曜越說下去,歐陽明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豐富,震驚、喜悅、擔憂、懷疑……不斷變化著。
最簡單又最有效的謊言!歐陽明複雜地望著外孫,楊曜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敏銳嚴密的心計的?看來他這個隻會玩樂的外孫真是長大了。
幽暗的小劇場內沒有燈光,惟有牆縫與大開的門口才透進刺眼的金燦陽光。
歐陽睢坐著,目視灰暗的空蕩蕩的舞台,心裏不是不舍的,畢竟付出過二十多年的心血與汗水,畢竟他的榮譽、時間、努力都凝結在了這方寸之地,這似夢似幻的舞台人生。
裴易安靠在他身上,當昨天他告訴她,他們不會分開時她就一直靠著他,他們似乎真的贏了這場仗,代價是歐陽睢以心愛的事業作交換。
她沒有為此唏噓,他可以為她連生命都不要,更別提舞台劇了。他是值得她信任的,所以她暗暗斥責自己前一日在行程中的消極與冷漠。
既然她靠著他,她就該相信他,也該相信自己不會在任何困難麵前退縮。她太缺乏信心了,為他不平凡的家世背景,也許是潛意識的自卑,她也不了解自己的真實心理。
“舍得嗎?這個屬於你的小劇場,屬於你的舞台,屬於你的劇團。”
“其實離開了這些,我還可以從事與舞台劇相關的工作,我可以寫劇本,也可以當導演,影視圈裏有不少人盼著我加入。”他揉揉她的頭,半是安慰半是實言道,“總會有路的,好走與難走之分而已。”
“可是波波、容曉雀、龍一他們呢?解散了劇團,他們不都失業了?待會兒他們過來聽到你宣布的消息後臉色一定很難看。”不管他人死活的裴易安此次動了惻隱之心,畢竟事由她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