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驊一時無語,確實是李執事派人通知英驊速至七寶樓,眼下看來,是李執事下毒害死瀾帝無疑,英驊沒料到他竟然有如此大的膽子,他更沒有料到李執事會咬住乜崇愚不放。
“是你,是你,是你出十萬兩銀子要我毒殺瀾帝,如今銀票還在我的房間,鎮南侯一搜便知!”
“你!”乜崇愚怒不可遏,手起刀落斬了李執事,“該死的奴才!”
“乜崇愚,你大膽!如此重要的證人,也是你說殺就殺的嗎?”情勢至此,英驊不得不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
“瀾帝到底因何而死,你我心知肚明,還需要什麼人證?怎麼,鎮南侯還沒做成我的女婿,就想和我這個準嶽父對著幹?好,眼下我就承認瀾帝是我殺的,你滅我九族,你滅呀!”
乜崇愚吃定了英驊一定投鼠忌器,他大搖大擺朝外走,英驊怒目切齒,但最終還是沒有上前攔阻乜崇愚。
“好樣的,英驊,人不多情枉少年,就憑你對我家黃毛小女這份愛屋及烏的心意,我一定把她嫁給你!哈哈哈!”乜崇愚狂笑著離開七寶樓。
瀾帝的死對乜崇愚而言是個意外,卻是個令人喜出望外的意外。
乜崇愚上了馬車,一路向將軍府疾馳,他的皇帝夢越來越真切了,他要回家告訴嬌娘。
“快!快!怎麼停在這裏?你們找死!”乜崇愚掀開車簾準備把車夫罵個狗血淋頭,但他看到的是一片血肉模糊,車夫被人刺死,而坐在車夫旁邊的雜役兵轉過身來,他手上捧著勁弩,乜崇愚隻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然後整個人飛跌到車廂的最尾部。
“你……你……”他看清了那個雜役兵的樣子,是那個被他連降三級之後又連降四級的秦守誠,英驊可以領五千兵馬秘密入京都是因為這個秦守誠壞事,乜崇愚對他恨之入骨,所以一降再降,不顧他往日的軍功,更忘記了他的驍勇和英烈。
“對,就是我!”秦守誠眼見得手,微微一笑,拋開弩弓,飛速竄入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失去蹤跡。
乜崇愚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看到,將軍府的大門就在半條街外,乜崇愚傾盡全力爬出車廂,摸到韁繩,用力一勒,他要回家,他要回家。
天子代天牧民,英驊越來越相信這句話,實際上,這次真的是天都幫他。
瀾帝被李執事毒死,乜崇愚被神秘客刺殺,英驊通向帝位道路上的所有障礙都在一天之內被鏟除幹淨。
但英驊並沒有因為狂喜而失態,他第一時間調南流軍入京,嚴禁乜家軍進城,前途雖然光明但依然危機四伏,他必須處處留神,因此所有的狂喜都帶著陰鬱的味道,英驊突然很想見見璀色。
璀色已經被他接到小英王府暫住,乜崇愚被刺的事璀色還不知道。
“你的手?”英驊一進門就看到璀色手上的白布,“你回過家?”英驊以為又是公皙靜女的傑作,但轉念一想,若璀色回過家,此刻必然已經知道了乜崇愚身亡的消息,她不可能這麼平靜,英驊的心念轉得飛快,“怎麼?自殘肉體,聊解相思苦?你就那麼想那個連對我說個‘不’字都不敢的男人?”英驊說完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不是的……我……”璀色無力招架。
“來,讓我瞧瞧。”英驊柔聲說,一邊說一邊拉起璀色受傷的手腕,等璀色反應過來英驊捏住了她的脈門之後,英驊已經把她另外一隻手也捏在掌中,璀色的腕骨細小,英驊用一隻手去控製已經綽綽有餘。
璀色的手傷得不明不白,英驊著實氣惱,加之今日的風雲突變,英驊身心緊張,他真的很需要一點慰藉,一點放鬆。他看到璀色就能得到放鬆,因為她是唯一一個他不需要處心積慮去提防的人,但慰藉——英驊手臂一緊,璀色軟軟地跌入他的懷中。
然後他開始解她的衣扣,動作很慢,很有耐心,當然也很溫柔。
“英驊……”璀色全身都在抖,連嘴唇都在抖。
“是你親口答應我以後都留在我身邊陪伴我的。”英驊抬頭看她,他的心裏一陣刺痛,他是很美麗的男子,他的溫存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但是此刻璀色貼在他身邊,臉上除了驚懼再無別的表情,她對他一點意亂情迷都沒有。
英驊終於失去耐性。
璀色聽到了布帛裂開的聲音,“你、你住手!”
英驊沒料到璀色膽敢喝止他,他的手懸著,沒有再落下去。
其實璀色也就是那麼胡亂叫一聲而已,她絕對不夠膽子反抗英驊,就算她沒有見識過他在一眨眼間劈斷熊掌削掉熊首,她也不敢。
“如果我不住手,你如何?”英驊饒有興味地看著璀色,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但是此刻英驊在心中掂量的是,璀色膽子有沒有一隻兔子大。
“我……”璀色說不下去了,當初她刺死那個試圖非禮她的騎尉根本就是個意外,她拔下發簪僅是想劃傷他然後趁機逃開,她哪料到那人不但不避,反而自己迎上來,“我們還沒有成親。”這是璀色眼下能找到的唯一有力的借口了。
“璀色,”英驊苦笑一下,他一直懸著的手又落下去,不過這次是幫璀色扣衣扣,“到底要怎樣你才會喜歡我,像喜歡心上人那樣喜歡?”
“……”璀色答不出來,不過她很感激英驊的適可而止。
“你爹死了。”
璀色大驚。
“我想在發喪之前娶你過門。”不然這孝一守就是三年,他可沒那份耐心去等。
璀色越發說不出話來,她臉漲得通紅,眼睛也漲得紅紅的。
“你不必憂心,一切我自有安排。今晚不能大排宴席,你放心,以後我會給你補回來。”
英驊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璀色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的腦海中就盤旋著一個念頭,今晚?今晚?今晚?
“所以我想,”英驊走到門邊,側轉臉,微微地笑,那笑帶著幾分殘忍,“以後,我們還沒有成親這個借口,你再也不能用了。”說完這句話,英驊的心更亂了,他突然分不清他這麼迫切地想要得到璀色,究竟是因為他喜歡她喜歡到非卿不可的地步,還是因為她一再的拒絕惹得他怒火中燒。
嬌娘很快就收拾好了,僅帶了細軟銀票,幾件換洗衣裳,打成一個小小的包袱。因為快到夏天了,嬌娘剛剛把一套藤製的桌椅拿出來,此刻淺紫的包袱擺在深碧的桌麵上,白瓷茶壺裏的茶水早涼透了,屋內泛著一股冷茶的澀味,下人們似乎都察覺到了彌漫在將軍府中的不尋常的氛圍,統統躲得不見人影,嬌娘也不生氣,就這麼靜坐著,雙目低垂。
“二夫人。”和奴走進來。
嬌娘還是低著頭,“我要走了,你跟著我嗎?”她淡淡問了一句。
“我……照理我是該跟著二夫人的,但——”
嬌娘終於聽出了和奴聲音中的異樣,她抬頭,看到和奴煙灰色的衣服上零零落落染了不少血跡,而和奴的眼眶竟然破天荒地多了兩道紅邊。她哭過?又或者,差點兒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