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悔婚(3 / 3)

“將軍死了,二夫人。”

嬌娘怔了怔,一時之間她也摸不清自己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一種空泛的感覺由心中躥入腦中,將軍,死了,她無法把將軍和死了聯係在一起,她想了半天還是不太明白和奴究竟說了什麼,隔了一會兒,嬌娘說:“阿,竟然在這時候。”

“二夫人?”和奴不敢相信嬌娘會說出如此無情的話來。

“我走了。”嬌娘拿起包袱,嫋嫋娜娜地朝外走。

“二夫人!”和奴不敢相信嬌娘會在這個時候離去。

嬌娘繼續走自己的路,腳步又輕又媚,似一隻心滿意足的貓。

“二夫人,我還有話要說……”

嬌娘走遠了,聽不見和奴到底要說什麼。

伍老太太歡天喜地地把獨益迎回家,她死死地把兒子按在床上,要他休息一會兒,自己跑出跑進,為獨益張羅吃食,至於獨益失蹤這些日子遭遇了什麼,伍母根本來不及去問。

獨益正是失魂落魄的時候,任由母親擺布。一大碗熱騰騰的肉絲麵條在伍母殷殷切切的注目之下,艱難地消失在獨益的口中,獨益吃到一半,就覺得胃痛無比,但他還是堅持把剩下的麵吃完,自虐一般,因為一處傷痛永遠可以令另外一處傷痛減輕一點。

“睡一會兒,睡一會兒!”伍母叮嚀。

獨益看了看依然熾烈的太陽,卻還是乖乖地躺好,也許是太倦了,獨益竟然很快地意識迷離起來,一邊半睡不睡的,一邊腦中又在想,那次璀色藏在屋梁上偷看他睡覺,而手裏一直摩挲著那塊包著泥土的絲帕。

“走!快走!再不走我就用掃帚攆你走了!”

獨益驚醒,母親少年寡居,這麼多年都寬厚歉抑,再不會和鄰裏起衝突的,這是怎麼了?獨益走到窗邊,看到嬌娘。

獨益安撫了母親,這才過去迎嬌娘進院。

“真是過意不去。”

嬌娘隻是笑笑。

“你來是……”獨益想問你來是受了璀色的所托?但到底沒有問出口。

“我來是請你幫我恢複原來的容貌,還我原來那個圓潤的鵝蛋臉形。”

獨益怔了怔,“當然可以,不過……”

“我同你開玩笑的。”嬌娘忍不住笑起來,自己走到院中的那個長案旁坐下,“隻是一進這院子就想起伍神醫當初那番熨帖人心的話。嬌娘這半輩子,輾轉各種男人之手,其實不求權勢富貴,但求知疼知熱知心知意,豈知最平凡的要求竟然最南大道。”

獨益不明白嬌娘為何無緣無故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在下沒有本領知道夫人的心意,也都沒有興趣去知道。”獨益直來直去地說。

嬌娘臉色大變,“你為何出言汙辱我?自從上次應診,伍神醫一番話句句說入嬌娘心中,嬌娘當時就將神醫引為知己,故此才有今日之登門拜訪和方才那番話!”

“你初次上門應診?”獨益記得他把她錯認為青樓紅妓,“那番話,我對每個求易骨的女子都是這麼說。”

“什麼?”嬌娘沒料到她聰明一世臨到頭卻鬧出這樣一個笑話,她不死心,“伍神醫又何必諸多借口,我知道你喜歡璀色,你明說,我也不會再無謂糾纏。”

“嗯,我喜歡璀色。”

嬌娘再料不到獨益這麼爽快就認了。嬌娘慘笑幾聲,“我知道神醫清高,對我這種一時求易骨,一時又自動送上門的女人一定是看不入眼的。”嬌娘這輩子沒說過這樣示弱的話。

“我看你不入眼?”獨益微微歎了口氣,“我卻還怕自己入不了你的眼呢。求易骨又如何?更換自己的麵目不是更需要勇氣嗎?至少比一直藏在一種麵目下需要勇氣吧。神醫?我都不知道這個稱謂是讚我還是罵我,自小我就沉迷醫術,但有的時候我真的分不清,我沉迷其中是因為我真心好此道,還是我想借此逃避,遠離現實生活。至於什麼自動送上門,我是羨慕的,勇於做一切自己心裏想做的事情,我卻是萬萬不能。”

嬌娘發現獨益說著說著眼眶竟然紅了。

“我不明白為何你看不出來,我是天底下最最懦弱的男人,當年是我勸璀色不要離家出走,結果害她回去繼續被母親虐待,我對她一見鍾情,下定決心娶她,卻在知道她是乜大將軍的女兒之後打消這個主意,因為怕自己高攀不起,我親眼看到她母親如何虐打她,我卻躲在一邊,捂著眼睛,不敢上前保護她,甚至我還任由別人在我麵前帶走她,任由別人逼她發誓一直不離開他,而她肯發誓的原因是為了保全我的性命,我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任何人來愛的……”獨益傾訴著。

嬌娘素來心思玲瓏善解人意,她很清楚獨益這番話與其說是講給她聽的,倒不如說是講給他自己聽的,“其實,我今日真正的來意是試一試你對璀色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說到底,我和璀色也算母女一場。看到你對璀色如此專情,我很高興。”嬌娘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是為了給自己開脫掩飾,令自己的處境不是這麼的尷尬,還是她的心底真有這種想法?

獨益沉溺在自己的挫敗感中,嬌娘何時離開的,他並不知道。他更加不知道嬌娘離去的時候心裏的那種深切的遺憾,獨益是個很好的男人,溫弱可親,他也許永遠都沒有勇氣挺身保護一個女人,但他同時也永遠不會作踐欺侮一個女人,在閱人無數的嬌娘看來,這樣的男人就算是難得了,但他並不屬於她,再一次不屬於她。

璀色托起隱隱發痛的手掌,英驊是說一不二的人,他說今晚就一定是今晚,璀色想到自己不假思索的那個承諾,一直陪在他身邊。璀色自己也搞不清她這樣答應英驊,算不算得上是權宜之計,她怕英驊也是怕得要死要活,不過她當時最怕的就是英驊會取了獨益的性命,她那麼驚懼以至於把自己的手心戳爛了她都是事後才知道。

喜娘帶著兩個小丫頭走了進來,丫頭拿著化妝和梳頭的工具,喜娘捧著鳳冠霞帔。

璀色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玉簪在屋中繞出了一道青碧的光芒,三個女人猝不及防,啞聲暈倒。璀色迅速和其中一個小丫頭換了衣服,又用頭巾把頭發包好,“對不起對不起。”璀色對昏倒的三人說。

璀色走了幾步,停住,又猶豫了一下,這才把玉簪擺在燭台旁。

璀色知道英驊隨時都可能回來,她拉開門走出去,路上碰到一個負責籌辦婚禮的參將,他盤問了一下,璀色低著頭說,乜大小姐不喜歡她們自帶的胭脂水粉,一定要用吉慶堂的。

參將一聽,想,正常呀,將門千金嬌生慣養,挑剔這些東西情有可原。

璀色順利地走出了英王府。

璀色不曉得她這樣走出去會導致怎樣的後果,英驊會不會一怒之氣幹脆決定把她和獨益一塊殺了?

璀色顧不了這麼多了,她飛一般地奔向獨益的草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