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私會(2 / 3)

“你的心裏還是向著你娘?”獨益想不通,這樣的娘,不認又如何?

“她教過我寫字,讀書,還為我做過一件冬衣……我、我、我……其實說到底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和她對立。”璀色不是不能,她是根本不敢。璀色等待獨益來羞辱她,每個人都會因為她的懦弱而羞辱她,似乎怯懦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

“嗯,她真的很可怕。”獨益一邊說一邊用力捏住璀色的手。

璀色錯愕又感動地看著獨益,她沒有掙脫他,她任由他捏著她的手,他的手很冷,也許比她的手更冷一點,其實時節剛剛近夏,他們兩個卻都手指冰寒,不是凍出來的,都是嚇出來的。璀色從來不曾想象過,會有一個人在同一個時刻同一個地方與她一起心驚膽戰。

原來,同樣的害怕由兩個人來分擔,真的可以減輕一點。

瀾帝和乜崇愚在七寶樓後的水閣對弈,十幾名小太監雁列兩旁,手捧各色果點,絲竹樂班隱在岸邊的細柳之下,悠淡的樂聲透過柳枝、水麵,越發絲絲嫋嫋,若隱若現,恍似仙樂,寧人心神。

李執事怕擾了瀾帝弈棋的興致,貓下腰,輕輕稟了一句:“鎮南侯來了。”

“哼,”瀾帝推秤,英驊已經到了水閣外,瀾帝透過水晶玻璃窗看到英驊英姿勃勃的身影,“算了,行個家禮就算了。”

英驊沒有再裝模作樣地堅持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僅是單膝跪了一下就進來了。

瀾帝冷笑數聲,輕聲說:“若有可能,他怕是連這單膝一跪都要省去。”

乜崇愚聞言一笑。

“英驊你來了?來,來,賜坐。”瀾帝提高嗓音熱絡地說。

“原來陛下和將軍在下棋,英驊來得不是時候。”

“哪裏哪裏。”瀾帝笑道,“隻是這天下沒有供三人下的棋,不然我們一起下,一定更好玩。”乜崇愚早把英驊當日螳螂蟬黃雀之說在瀾帝麵前學過一遍,瀾帝耿耿於懷。

“那麼,我們玩葉子牌如何?”英驊貌似天真地接了一句。

瀾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乜崇愚忍著沒有出聲,實際上腸子都快笑斷了,乜崇愚想,英驊英驊枉你英雄無敵,竟然也有百煉鋼變成繞指柔的時候,這麼快倒戈,故意給瀾帝難堪,為的就是討好他這個未來的嶽丈大人呀。

瀾帝大致清楚英驊為何突然偏向乜崇愚,他定了定神,笑道:“英驊,聽說你這幾日總是去大將軍府欣賞歌舞?將軍的愛妾是否真的名不虛傳,色藝雙絕?人家傳她濃香覆體,傳言可真?”

突然牽扯到嬌娘,乜崇愚的臉色立即變了。

“真。”英驊不想多事,僅答了一個字。

“那改日朕就讓皇後傳此姝進宮,以證傳言。”

乜崇愚氣得鼻子都快歪了。

“陛下信不過英驊的話?”英驊試圖打個圓場。

“就是因為信,所以朕不服氣,這樣的尤物,朕的愛卿們都賞玩過了,朕卻無緣一見,你說朕心癢不心癢?”瀾帝故意輕佻地說。

乜崇愚恨聲道:“其實臣的妾室早已年老色衰,怕是入不了陛下的眼!”

“哦,那你的女兒呢?二八佳人,正是一朵花開得最鮮最嫩最美的時候。”瀾帝說完看了看乜崇愚,又看了看英驊,“聽說將軍之女也妙擅歌舞,英驊你曾見過,舞得是否精妙?英驊朕知你年輕真誠,從不欺君。”

英驊知道這個問題無從回避,隻好硬著頭皮說:“妙。”

“那好,乜愛卿你就安排一下讓你的女兒進宮獻舞,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隻許你女兒跳舞給英驊看,卻不給朕看,難道嫌棄朕老眼昏花,不懂欣賞嗎?”瀾帝說完得意地笑了起來。

英驊和乜崇愚一起離開水閣,剛出宮門,英驊就忍不住發作:“你就獻你的小妾入宮給瀾帝一觀又如何?她本就是青樓出身,還怕給人看不成?”

乜崇愚大怒,微眉刀出鞘。

英驊衣袖一揮,乜崇愚隻覺得手腕處一陣劇痛,不由自主隨著無形氣流運動,把刀收入鞘中。

“你找的哪位鑄劍師傅,這麼快就能為你打造一把寶刀?是不是還像上次一樣容易折斷呢?”英驊甜甜地冷笑著。

技不如人,乜崇愚不得不忍氣吞聲,“總之,我們不要上了瀾帝的圈套,你我自相殘殺,瀾帝坐山觀虎鬥,看得不知道多麼開心呢。”

“好!你不送璀色入宮獻舞,我們相安無事。”

“既然你這麼在乎璀色,不如你立即娶了璀色,下次瀾帝再要璀色入宮,由你以夫君身份出麵拒絕,豈不更好?”

“你……”英驊被將了一軍。

“怎麼?還是無法取舍?江山美人,不能兼得,這滋味怕是很不好受。”乜崇愚冷嘲熱諷,“其實你娶了璀色,我也未必會用嶽父的身份壓製你,更何況你英驊豈是別人壓製得了的人?”

“哼,你當然壓製不了我。英驊趕著回英王府,告辭。”英驊帶五千精兵入京,暫時駐紮在廢置的小英王府,英驊五歲就封王,賜府第采邑,十歲時因父親謀逆而失去一切。

瀾帝雖然對當年英驊之父逼宮的事耿耿於懷,但在乜崇愚坐大,虎視眈眈想取而代之的情況下,瀾帝當然更願意把皇位傳給自己唯一的侄兒。英驊此次回京根本視皇冠為囊中之物,他實在不想旁生枝節,若他此時迎娶璀色,與乜崇愚結成兒女親家,瀾帝一定認為自己被英驊和乜崇愚聯手背叛,當瀾帝自認身陷絕境的時候,他會有什麼驚人之舉誰也預料不到。

瀾帝是個放蕩不羈無心政事的荒唐皇帝,但他絕對不是弱者。

瀾帝赤著腳站在水閣中,水晶窗都被推開了,涼風習習地鑽入懷中,李執事試圖為瀾帝披上一件風兜,但被瀾帝一把推開。

“出去,出去,出去!都出去!”

瀾帝靜看水中的倒影,那不盈一握的細腰,那淩亂鬆散的長發,還有長發上斜戴的九龍金冠。

瀾帝想,這一世他若不戴這黃金冠,不穿這紫金袍,他一定會快樂很多。

其實,他立即禪位給英驊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但他不想英驊認為他軟弱可欺逆來順受,所以他必須把這皇權多抓幾日,叫英驊吃點苦頭,叫英驊敬畏他。

“明日的錦鳴山之遊,你爹希望你也去。”嬌娘一邊說一邊拿出各種首飾在璀色臉上身上比劃。

錦鳴山是青木王族的獵苑。

“我並不會騎射。”璀色忙道,爹爹突然要她出席這種場合,為的必然又是英驊。

嬌娘笑了笑,也不戳破她,僅是說:“你這樣聰明,半天工夫就學會了。”

“我沒有獵裝。”

“我有。做好之後從沒穿過,禦針坊秦大娘的手藝,暗藍金花,有點老氣,我不愛,不過給你穿倒正合適,天底下還有哪個女人能有你這樣一雙眼呢?這麼透、這麼亮,把什麼都照進去了,連人的魂魄都能照進去,就連鎮南侯這種精氣神這麼足的年輕人,也一樣跑不掉,一下子就跌進這對眼,再也爬不出來了。”

“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