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埃及捕捉陽光(3 / 3)

爬西奈山有兩條路,一條叫“駱駝之路”一條叫“懺悔之路”。上山的時候盡量走駱駝之路,盡管人可能會多一些,但因為天比較黑,駱駝之路還是比較安全的。懺悔之路是3750級台階,由粗獷陡峭的山石組成,下山時可以選擇它。雖然是淩晨,但因為心情激動和不停地運動,我已經熱血沸騰,脫得就剩半袖T恤衫。幸虧當時比較低調,沒有嘲笑穿著棉服的同伴,否則在山頂被凍得的時候肯定招人恥笑。這兩條路交會在距離山頂300米左右的地方,也就是最後衝頂的高地,我們向導口中的伊利亞盆地。從高地到山頂是崎嶇不平,岩石密布的750級台階。

很多人要在高地休整一下,然後一鼓作氣。淩晨的山頂凍得站不住人,兩排牙齒不停地打來打去,發出哢哢的嚇人聲。我已經又跑又跳什麼招都使了。最後沒辦法,租了一條比山羊還膻的毛毯把自己卷起來塞在石縫裏才挨到4點。

終於聽到向導發出的命令“登頂”,放下毛毯,不敢停,一口氣爬到山頂,望著山巒起伏的西奈山,身體被陽光一點點解凍,我感受到一種充盈的快樂。這一毛不拔、寸草不生的西奈山啊,一山連一山,晚上冷冷的,太陽一出來又炙熱難耐,燙得腳都沒地兒放。真快相信了,如果沒有神助,這猶太人是怎麼走出去的呀。來自墨西哥的基督教聖徒,他們相信在西奈山的最高處,神把《十誡》傳給了摩西。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集體唱誦《聖經》,讚美神給他們帶來的一切。即使我不是教徒,也被他們的虔誠和真誠打動,在那一瞬間仿佛也感到了一種召喚的力量。讚歌持續了十來分鍾,當太陽把山頂從駝紅染成金黃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張張淚流滿麵的臉,晶瑩的淚水映照著釋放的笑容。他們像孩子一樣,哭得淋漓盡致。一個男人高聲朗誦,聽不懂他朗誦的是什麼,他的聲音卻讓我記憶猶新,渾厚、富有激情,回蕩在空中。

他仿佛在和神對話,山頂安靜極了,每人都在傾聽。我問一個女孩兒“你真的相信有神跡嗎?”她認真地看著我,“你如果都不信,怎麼會看到?”

阿布辛貝勒。埃及的最南端。

去阿布辛貝勒的路是辛苦的但動力十足,因為那裏有兩次創造人類奇跡的拉美西斯二世神廟,也有最接近古埃及人的努比亞人。阿布辛貝勒在阿斯旺以南280公裏,距離南邊的蘇丹邊境隻有40公裏,是個納賽爾湖邊兒上的小村。誰能相信地圖上占了好大一片的藍色湖泊居然是人工湖。碧波蕩漾的巨大水麵與周圍的荒漠形成鮮明的對比,讓納賽爾湖成為一個唯美之地。但這種唯美卻讓人感到一絲淒涼。因為它淹沒了一個民族的家鄉——那就是被稱作弓箭手的努比亞人。

努比亞人是從古埃及時代就生活在現今埃及南部與蘇丹北部地區的一支古老民族。從人種上說,努比亞人的祖先和古埃及人屬於同一民族,應該是最接近古埃及人的埃及人。後來由於各民族的入侵,通婚,融合,努比亞人在體格上比較偏向非洲人。努比亞的曆史與埃及的曆史一樣悠久,兩個國家一直相生相伴,伴隨著戰爭和掠奪。由於努比亞扼守著通往非洲和阿拉伯國家的通道,自身又礦藏豐富,所以努比亞人在3000多年前就創造了第一個輝煌的黑人文化。

在阿斯旺找到去阿布辛貝勒的長途汽車站。順利地買了車票,但是發車時間誰也不正麵回答,隻好耐心等待。

車在九點半時發車了,1個司機,4個外國人和2個當地人,沒有傳說中的警察護衛。據說為了保證遊客的安全,外國遊客必須乘坐有警察護衛隊護送的大巴車。我們乘坐的是一輛破舊的大汽車,所有窗戶都開著,哐啷哐啷地在沙漠腹地狂奔。兩邊的景物極其不真實,無邊的沙漠,偶爾冒出的沙蒙蒙的灰綠色植物,刺眼的陽光下一切都恍恍惚惚的,偶爾閃過一輛車一個建築也瞬間“融化”在熱浪裏。腦子裏不停地出現美國老片的鏡頭,槍殺、追擊、奪路狂奔……

阿布辛貝勒的Eskaleh客棧是一家十分別致的旅館,沒有奢華隻有用心,建在阿布辛貝勒神殿旁邊,可以遙望到納賽爾湖的地方。老板叫費克裏卡赫夫,是個努比亞音樂家。雖然沒有見過麵,但他的所作所為很讓人尊敬。

費克裏卡赫夫的家就曾在納賽爾湖下邊。他的祖先就是沿河而居的努比亞人,他們曾在尼羅河定期的泛濫中過著田園牧歌似的生活。他們修建了宏偉的神廟,他們的子孫快樂地傳唱著歌謠。這一切都隨著阿斯旺水壩的修建戛然而止。由於水壩的修建,納賽爾湖水位提升,淹沒了神廟,淹沒了努比亞人世代居住的土地。成千上萬的努比亞人離開他們的家鄉,分散到各地。為了埃及的利益,努比亞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隨著努比亞人的背井離鄉融入埃及人甚至歐美人的生活,他們的文化傳統也隨之支離破碎,逐步被年輕的努比亞人淡忘。

費克裏卡赫夫決定要用一己之力把努比亞文化保留住。他用音樂召喚力量,用恒心打動顧慮。他和他的支持者們用了八年的時間,一磚一瓦地修築了Eskaleh客棧這個努比亞文化中心,完成了一個小小的夢,意義非凡。

按傳統的努比亞房屋的樣式修建的這家旅館有高高的拱形的天花板,炎熱的夏季屋裏也有自然的清涼。朝南的房子有屋頂平台,粉刷的牆麵上用陶瓷碟盤裝飾。這裏播放著努比亞音樂,溫暖並充滿異國情調。旅館提供努比亞式菜肴,服務人員說著努比亞語言,力求原汁原味地保留一些努比亞的文化。這裏的夜晚努比亞歌聲繼續吟唱,為那些熱愛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