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人跑到這裏,圈出海灘,建設配套設施,高昂的門票費用和比基尼把真正的主人擋在門外。免稅店、商店到處賣著價格不菲的海泥製品。但這一切與約旦人、死海邊兒上的居民有多少關係呢?
媽媽高興地拎著一桶泥向我們走過來,黑色袍子的裙擺已經濕透。她對父親說著什麼,然後滿懷期待地睜著大眼睛等著答複。父親點點頭,媽媽像孩子般高興地笑著跑回去,雙頰粉紅粉紅的。父親解釋說,“她想再挖一小桶給自己,她還沒有用過海泥呢。”雖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媽媽其實隻有24歲。
周六我去了瓦迪拉姆(Wadirum)那片紅色的沙漠。
前台大叔的外甥要送我去。我問他平時做什麼?他說,開車。旅館裏的客人需要用車,他舅舅會給他電話。沒事就在街上攬活。“那我和你一起攬活好了,找到兩個人再去瓦迪拉姆,不能讓你白跑,包你的車我又舍不得錢。”他笑了,很憨厚很靦腆。我們把車停在旅行社門口,我站在門口聽,看誰有意思去瓦迪拉姆就上去問願意不願意和我分擔40美元包車去。還真讓我黏上一對兒,是英國人。
瓦迪拉姆現在已經變成保護區,不管停留多長時間,哪怕隻是轉轉也要買票。
吃完飯我去找駱駝,太陽毒辣辣的要把人烤化了。
餐廳的主人指給我一條路,讓我去駱駝主人的家跟他們直接商量線路和價格。大叔的外甥願意陪我去,我非常高興有他的陪伴。順著明晃晃的土路進了村子。一扇門半掩著,敲了敲沒有聲音,喊了兩聲,結果招來一群的狗吠。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來給我開門,聽說我要租駱駝,高興地把讓我進屋。
土坯砌的屋子過濾了陽光的熱量,剩下溫熱的烘烤感覺。空蕩蕩的屋子裏什麼也沒有,牆角放著幾個髒兮兮的棉被卷。我席地而坐,一個大男孩兒端來一個鐵盤,上邊是3杯小盅的紅茶。他放下茶,坐到了我對麵,門口嘰嘰喳喳探出四個小腦袋,見我看他們又笑著躲回去,不多久又你推我搡地往屋裏衝。高大的男人拿來一張圖問我要去哪裏,並一一介紹,走哪條路要用多長時間。
我挑了一條3小時的線路,因為5點左右太陽落山,剛好走到一半的時候看落日,回來又不至於太晚。
我們講好價格,高大的男人指著我對麵的小男孩對我說:“他陪你去。”我朝男孩兒抬了抬眉毛,他坐直身體,假裝威嚴,怕我小看他。我問他多大了,他說13歲,馬上又補充說,他已經牽駱駝3年了。我突然想起在佩特拉那些趕毛驢的小孩。一個小孩要照看好幾頭驢,有的不過八九歲。還有那些一見到遊客就蜂擁過去兜售塑料手鏈的小女孩兒們,也是同樣的年齡。都是該上學的年齡啊!他們卻為了生存假裝沉穩。小男孩兒起身去牽駱駝,我問能不能一塊去看看,他點了點頭。去後院的路上,一間屋子敞著門,我往裏看去。一個女人,我本想稱呼她為女孩兒,因為看上去實在小。她坐在窗邊,身上圍著一床打了大大小小補丁的棉被,懷裏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我走過去看著她懷裏的小孩兒,睡著了。女人驚慌的表情像隻小鳥,呆呆的沒有表情。
我騎上駱駝,小男孩兒在下邊跟著我走。沒有綠色,隻有永無休止的炎熱。太陽曬幹了地上每一滴綠色,是不是也曬幹了每個人的夢想?我不知道這個地方生存的意義。如果隻是為了偶爾到來的遊客而年年廝守於沙漠,那麼我覺得眼前由紅色構成的美麗帶了些許的殘忍。我在一處岩石縫裏看到了一簇紅花,生機盎然地開放著。
石縫裏殘存的經年厚土孕育了它的生命,給荒蕪的大地點綴了一簇從容的明媚。他們呢?是不是也像偶然間撒落的種子,帶著宿命地活著?
周日我去使館碰運氣,一個穿著明黃色套裙的女人讓我眼前一亮,白皙的皮膚,精致的淡妝,波浪的卷發,優雅的舉止。在這黑色袍子統治女人的世界裏仿佛沙漠中的一棵大樹讓人不舍得移開目光。她收了我的護照讓我在外邊等。對於等待,我經驗豐富,在土耳其邊境拿敘利亞簽證的時候,我等過4小時,完整地觀看換了兩班崗,回答了兩遍幾乎一模一樣的問題才拿到簽證。有些地方是不存在據理力爭的,安靜地等是最好的方式。
我拿出一本書,安靜地閱讀。一個很疲倦的男人坐在我旁邊,一看就知道出門時間不短了,也走過不少地方了。
不一會兒他竟然呼呼地睡著了,身體不停地往下出溜。
我不得不搖醒他,他問我等幾天了?我說今天剛來啊,他說他等半個月了。我衝他笑了笑,“沒事,我也有很多時間可以用來等。1999年我從印度去尼泊爾的時候,以為可以申請落地簽,結果中國不在其中。邊檢沒收了我的護照寄給了移民局,允許我入境,但每天要去移民局報到,直到給我簽證。”
“每天?那你真的去了?”
“對呀,我的印度簽證過期了。不申請到尼泊爾簽證就必須回國了。”
“那你拿到了?”
“嗯,第7天。微笑吧,微笑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這時聽到叫我的名字,我微笑地走過去。賞心悅目的女人把我填寫的表格夾在護照裏,“帶進去,老板要見你。”我被帶進電動玻璃門後邊的房間。一張大桌子後邊坐著一個和藹的男人,淡藍色的西裝,稀疏的卷發。一段關於旅行的美好對話後,我拿到了埃及簽證。
“沒有什麼再能阻攔你了,我的女兒,這回你是真的要走了。”前台大叔說得淚眼汪汪。
“我,我回國的機票訂好了,再不走,埃及就沒幾天了。”
“我沒有留你呀,我的女兒,我是替你高興啊!”
到埃及的快船沒有了,隻有夜裏11點出發,是10多個小時的慢船。但不管怎樣,我終於到埃及了。旅行中總有莫名的溫暖,熨平突如其來的坎坷,讓我能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