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泊諾曼底(3 / 3)

可是越來越冷,我根本無法睡踏實。寒戰從腳到肩不停地走個來回。我坐起來,看到外邊又下小雨了。遠處一輛輛車從城堡方向開出來,已經排起了隊,車燈黃澄澄地連成了一條斷斷續續的線。幾點了?怎麼會有這麼多車呢?忽睡忽醒,迷迷糊糊地挨到天蒙蒙亮。

我想我一定是發燒眼花了,不然外邊的景色怎麼會這樣美!成群的海鷗在船頭前麵的水裏蹦蹦跳跳,忽而成群地飛起,以一個大一字翱翔於天空,有幾隻落在了我的船頭,嗷嗷地叫著。天空微微泛白,雲像被人掃過,細細長長地、一縷縷地鋪滿天空,靠近海平麵的地方則是沒來得及打掃的雲,一團團堆在那兒。我突然覺得聖米歇爾山離我很遠,完全浸在水中。這是怎麼回事?眼前的景色與昨天截然不同。我走出艙門,環顧四周。前邊的草地不見了,被海水浸割成沼澤的模樣;後邊的河道裏水浪洶湧,一浪接一浪地向前翻滾,又被波堤擋回去,形成嘩嘩的聲音,原來是我趕上漲潮了。我的船頭也全在水中了,不過很淺,還可以看到水下邊的草地。

看來我的鞋要遭殃了。褲管卷到腿跟兒,踩著拴船的麻繩,跳上木樁,水走到岸上。

通往聖米歇爾山的大路,一個人也沒有。我貪婪地獨享著這一切。城堡看起來更像建在水中的童話世界。

被雨水浸染了一晚上的空氣濕漉漉的、霧蒙蒙的,冰絲絲地撲到臉上,濕潤潤地穿到心裏。遠處走來一個身影,腳步徐徐若有所思。走近了才看清楚是早起散步的法國老頭兒。他穿著棕色外套,戴著灰藍格的鴨舌帽,背已經駝得很厲害。我停下腳步,歪著頭一臉笑意地等著他抬頭看我。他像我預料的一樣,抬起頭,看見我,頭往前方探了一下,藍灰色的眼睛突然睜大。可能這麼多年他都早起走在這條路上但從未碰到過什麼人,而今天居然碰到了我,一個黑頭發黑眼睛和他完全不一樣的人。

我繼續衝他笑,他含著笑抬著眼睛問我:“寶貝,你從哪裏來?”我笑笑,指指天上。他也笑了,然後指指城堡說:

“天使,歡迎你回家。”法國人的幽默讓我頓感溫馨。

城堡的大門已經沒在水裏,現在隻能用吊橋走小門。

外邊的停車場也沒了,隻有露出水麵的標有車牌號碼的木牌。現在明白昨晚的大“遷徙”是為什麼了。城堡還處在剛剛醒來躺在床中懶得起身的狀態。一兩扇小窗輕輕地被推開,探出穿著睡衣戴著睡帽的人們,“啊!今天的天不錯。”咖啡屋裏已經飄香了,隻是淡淡的還不夠濃厚。麵包的香氣倒是很醇正,可卻找不到飄來的方向。

我一口氣爬上山頂,靠在城牆邊望著大海傾聽著這個古堡醒來的聲音。有小孩子的哭聲了,有哐啷哐啷卸門板的聲音了,有掃地的聲音了,有問候的聲音了,教堂的鍾聲響了像是宣布一天真的開始了。

走進Snake Bar吃了一頓典型的法國早餐,這裏的特色大雞蛋。一個雞蛋隻炸單麵,攤開後蛋黃朝上,大得可以罩住一個6寸盤子。我走進了剛才傳出鍾聲的教堂,爬上高聳的鍾樓。石雕的穹頂立柱引出的走廊能把你帶到每一個望海的方向。這裏的教堂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由於建在島上的山上,無形中擁有了海的遼闊、山的高聳。每一個角度望出去都是無盡的美景,讓人把自然的美融入成建築的一部分。

一道金黃耀眼的光芒瞬間掃過海麵罩住整個山頂的教堂,天空徹底地亮了。隨著遊客的湧入,城堡開始活起來。我慢慢地走出聖米歇爾山,帶著我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