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沒有行動,沒有任何報複的行為,隻是遠遠地避開,所以常常找不到他的蹤跡。很心慌,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於是,她會在他的房間裏,坐等到天明。天亮時,她總會看見他,遠遠地坐在她的對麵,露出若有若無的笑,陰鷙的眼光常常若有所思,但卻又不可捉摸。
然後,他會走近她,邪佞地笑。不說話,隻是笑。
她坐在那裏,僵硬著身軀。她感到他的貼近,感到他的氣息,以及別的什麼,她說不出,也許是某一種香味。她是從不塗脂抹粉的,所以那種香並不源自於她。來不及去分析,隻覺得非常不舒服,幾乎有了想吐的感覺。
於是,她開始變得患得患失,變得無精打采,變得常常莫名地發呆。
也許是太過失意,以至於連粗枝大葉的燕紆芯也發現了她的失常。
她終於忍不住了。她拉住了韞紫忙碌的手說:“韞紫,你是怎麼回事呀?老是這樣陰陽怪氣的,那樣多沒意思。”
韞紫隻是極為勉強地扯開一絲笑顏。
燕紆芯怪叫一聲:“快,快別笑了,你笑著比哭著還難看。你是怎麼了,不開心也總有個理由呀。好沒道理。”
旁邊侍茶的丫頭月華偷偷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她不高興地問。
“自然笑小姐不懂女孩的心事。”
“你懂!”她狠狠地瞪了她的貼身丫頭一眼。
月華把燕紆芯拉到一邊,湊著她的耳朵說:“小姐,韞紫姑娘是患了相思之疾。”
“別胡說。”
“怎麼是胡說。大家都知道的,韞紫姑娘喜歡裴大公子。可是,這幾天裴大公子總外出,理也不理韞紫姑娘,韞紫姑娘當然要傷心的。”
燕紆芯低頭思忖了一陣,才恍然大悟:“好像是真的耶。”難怪,韞紫會這麼不開心。原來是為了他。
“月華,那你知道這些天裴硯都去了哪裏?”
“怎麼不知道,他去了‘醉紅軒’,”月華壓低了喉嚨說,“而且,我聽管家說,裴大公子在那裏有個相好的。”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裴家好多下人都知道這回事的。”月華不滿地放大了聲音。
倏地,燕紆芯甩開了月華,拉住一臉慘白的韞紫。“韞紫,我們走,去找他,沒有理由嘛,你這麼好看,人又好,他怎麼會這樣。”
月華一把拖住燕紆芯。“不行的,小姐不可以去那裏的。”
“為什麼?”她看著一臉古怪的月華。
月華看了韞紫一眼後才尷尷尬尬地說:“他們說,那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你一個女孩當然不可以去。”
“什麼!”燕紆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呆在那裏,“裴硯居然喜歡青樓的女人。真是,真是,不可原諒。”
韞紫淡淡地一笑,抬頭仰望著天空,好半晌她才回過神,笑意盈盈地說:“他說,他會給我一個答案,一個令我令他都會滿意的答案,關於未來,關於愛情的答案。我很期待,期待這個答案。”
燕紆芯不解地看了眼身旁的月華,而月華也是一臉的迷茫。韞紫在笑,那麼是不是說明一切還不是太令人絕望?
韞紫笑著,笑得甜美。她說:“紆芯,陪我去,好嗎?我怕我會膽怯,我需要有人為我壯膽。”
“去哪裏,醉紅軒嗎?”
“哎。好嗎?”目光中是不容拒絕的堅決。
燕紆芯問得軟弱:“這樣好嗎?”
韞紫點頭。
於是,燕紆芯笑了,她笑著說:“好吧,反正那裏也不是地獄。去就去吧。月華,去備車。”
看見月華還在發呆,她就催促道:“快呀,還愣著幹什麼。”
月華跺了跺腳,邊跑邊埋怨道:“小姐,你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被裴玨少爺休掉的。”
一路車行。韞紫一言不發。她的腦海中總反覆著剛才燕紆芯所說的那個字眼——“地獄”。對於這個字,她是不陌生的。他是地獄的主,而她是地獄的精靈。她記得,遠在很早以前,裴硯就一直是這麼說的。既然他是地獄的主,那麼有他在的地方就一定是地獄了。
“燕小姐,醉紅軒到了。”趕車的人掀開布簾說。
燕紆芯握緊她微微有些顫抖的手,不無擔憂地說:“韞紫,真的不要我陪你進去嗎?”
她微笑地搖搖頭。
“不,我想自己去解決它。”
“那好,我就在這裏,有什麼事就叫我。”
“我會的。”韞紫感謝地拍拍她的手背。
然後,她下了車,走進了醉紅軒。
輕歌曼舞。羽衣翩飛。
醉紅軒裏人聲鼎沸。妓女,嫖客,打情罵俏。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腦子裏混亂成一片,她不知道裴硯會在哪裏,更不知道她該找誰詢問。
就在這時,一個衣著華麗的婦人走近她,邊打量邊問:“姑娘,我看你站在這裏也好久了,是有什麼難處嗎?”這女孩子,真是個絕色人物,要是把她留在醉紅軒,準能賺大把的銀子。
仿佛是在深海中抓到一根浮木,她急急地問:“我找人,找裴硯。”
“裴硯?”
“是的,裴硯。”
“噢,”那婦人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就笑著安慰她,“是裴公子呀,他在二樓,我這就去叫他,你先等在我房間裏,不要亂走動。”
婦人邊領著她走進一間裝飾華麗的房間,一邊向身後的保鏢使眼色。
好像有什麼問題,韞紫感到深深的不安,可是她又一時弄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那裏。
直到她看見一個醜陋的男人走近她,色迷迷地涎著臉,邪氣下流地準備要拉她的衣服,她才有些明白過來。
“你幹什麼?你走開。”她推開了他。
男人仍就不死心地撲向她。“美人,你不是要找男人嗎?你看我好不好,保證會讓你食髓知味。”她逃開了他的糾纏,衝向了門邊。
門外的大漢卻擋在門口,攔住了她的去路,他惡狠狠地說:“回去。”
“不,我要找裴硯。你們走開。”
她不顧一切地想要衝出來,那大漢由於分心而一時不察,令韞紫有了機會衝出房間。
她邊跑邊大聲叫:“裴硯,裴哥哥。救命!救命!”
“你們還愣著幹嗎,還不堵了她的嘴。”女人陰冷地命令,“快,快把她抓回去。”
於是,從內堂裏又衝出了許多男人,他們把她團團圍住,試圖捆住她的手腳。掙紮中,她的衣衫扯碎了,發絲淩亂而狼狽地披垂下來。
就在那一瞬間,她看見了裴硯。裴硯站在兩樓的樓梯口,懷中抱著一個女人。他在微笑,閑適地微笑,仿佛是在看一出戲。
她困難地抬高手,伸向他,虛弱地叫喚:“裴哥哥,救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要了,救我。”
依舊是那個笑容,依舊是置身事外的表情。
絕望,絕望了。在絕望的深穀,她看見了地獄。為什麼,為什麼,她該承受這些。隻不過想要愛他,隻是想要默默為他奉獻,這樣也要受到詛咒嗎?
這是地獄。是裴硯為她安置的地獄。
裴硯,這個如惡魔一般的男人,他一向懂得人性的弱點,而他現在也正用這些來摧毀她對人才建立起的信任。
很不甘心,但的確無奈。就像上次一樣,沒有人願意出手相助。好孤獨,好寂寞,這是注定的命運嗎?她看見裴硯的眼睛這樣告訴她:這是注定的命運,是我們的命運,遭遺棄、遭詛咒的命運。
終於,他們抓住了她。把她推進了裏屋。
她感到有人抱住了她,糜爛的味道幾乎讓她作嘔。她壓抑地說:“放開我,放開我。我恨你,恨你。”
男人更進一步地貼近她。“小美人,你這麼香,我怎麼會舍得放開你,小美人,大爺我會好好疼你的。”
“放開,放開,放開我。”
她大叫著。心中所有的怨、恨,以及憤怒,在那一瞬間爆發了。它們越來越大,越來越強,逐漸形成一股氣流,震開了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及時地保護住了她。紫色的風,產生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維護著她。
男人跌在地板上,就像見了鬼般地張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
韞紫一步一步走近他,眼神淒厲而絕望。“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男人連滾帶爬地想要跑向門外。
韞紫隻是輕輕地揮起衣袖,男人再次跌回原處。他“啊”地發出一聲慘叫,隨即昏死過去。
與此同時,門也開了。所有的人都看著她,露出驚恐的表情。當看見韞紫邁出門檻時,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向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