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光如水,風息樹靜,院子裏靜寂得能聽得到蟲蟻的爬行。葛裳與紫蒙誰也沒有回房,都趴在柯轅的床頭,看著柯轅安詳的睡容。
泗海他們遣走誇邑就是想對柯轅下手,她們有一種預感,今夜也許不平凡。因今天這一天,柯轅宮靜寂得出奇,往日進出的宮人也都突然消失了似的,對柯轅宮不再有任何供給,院裏的侍衛統統撤走,朱紅大門被他們在外麵反鎖。
鍾樓傳來清冷的三更鼓響,紫蒙與葛裳都趴在床頭昏昏欲睡。突然,一股濃烈的鬆煙味浸入口鼻,紫蒙與葛裳同時驚醒,惶然四外望去,彤紅的火舌已舔上窗欞,她二人大驚失色,急忙喚醒沉睡中的柯轅,沒想到泗海這個卑鄙的家夥,竟然用火!
當她二人挾帶著柯轅衝到門邊的時候,門已經推不開,外麵用鎖鏈鎖起。葛裳又去扒窗,窗外正站著持槍的武士,見有人開窗,毫不客氣地把槍直捅了進來,葛裳一個後仰摔進屋中。三人麵麵相覷,都把愛憐不忍的目光投向柯轅。
葛裳與紫蒙都是從生死邊緣爬過來的人,早已看淡生死,她們唯一不忍的就是柯轅。葛裳眼中含淚,雙手合十向天禱告,為不能保護柯轅而自責。
紫蒙看著她二人,在這最後關頭,她的手在臉龐一揚,剛要有所動作。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兵器的丁當碰撞之聲。她三人一怔,透過窗口的火焰縫隙,向外望去,刀光劍影在窗外閃耀,幾聲悶哼之後,門上傳來砍擊金屬的聲音,片刻,紅門應聲而開,誇邑如天神般出現在門口。
葛裳、紫蒙看到他,不自覺地眼神一亮,雖然她們在心裏排斥他,還不能原諒他,但他卻是柯轅唯一的生存希望。紫蒙跨前一步,緊張地問:“侯爺,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誇邑手一揮,“我一直就沒走!”說罷直衝到柯轅的身邊,一把挾起他,夾在脅下,對紫蒙與葛裳道:“快跟我走!我的人已拖住了他們。”
葛裳與紫蒙在惶急中怔愕了一下,跟在誇邑的身後。誇邑護著這兩大一小向宮門退去,想從那裏殺出一條血路來。這時,誇邑帶來的十幾個人,已然全部遇難,後麵的追兵瞬間就追了過來。
紫蒙看著還很遙遠的宮門,緊跑幾步來到誇邑的身邊急道:“誇邑!宮門肯定有重兵把守,我們出不去的,你不要在這裏受我們拖累,你還是一個人走吧!”
誇邑聞言焦急地搖了搖頭,“不行!我怎能再扔下你們,要死就死在一起。”
紫蒙心中一陣感動,眼中竟溢出淚花,“好吧,既如此,那就到桃花宮去吧,我聽老嬤嬤講過,那裏有!可以直通宮外的。”
誇邑驚愕地看向她,眉睫閃過喜悅,“你怎麼不早說?”
“我也是一時忘卻了。”紫蒙一邊拉著誇邑往桃花宮的方向撤,一邊解釋。在她們距桃花宮還有兩座宮苑的時候,他們四人被泗海帶來的兵將堵在那裏。誇邑緊抿雙唇,目光犀利,把腰中佩劍橫在胸前。
泗海看著誇邑一副拚命的樣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殿下終究是難過這一關的,既如此,老夫有王命在身,就不能對殿下客氣了,來呀!拿下!”
隨著泗海的一聲令下,圍過來的眾兵勇如虎狼般衝向誇邑,誇邑見此陣勢,仰天哈哈一笑,“你們苦苦逼我,也就怪不得我今日大開殺戒!”
可歎誇邑一手挾著柯轅,還要顧及旁邊的兩位女眷,縱武藝超群,又能抵擋多少?葛裳看到這種形式,向誇邑大叫:“誇邑!算你還是有良心,我和紫蒙今天走不了了,你帶著柯轅逃生去吧!”說罷眼一閉心一橫,挺胸向一個兵勇的槍尖上撞去。
紫蒙見此情景,魂驚天外,不顧一切地伸手拽住她,口中急道:“不可魯莽!”說罷從懷中“刷”地取出一物,向天空一揚,淡黃的粉末霎時彌漫天空,馨香四溢。眾人在一怔之後,立覺筋酥骨軟,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
泗海在倒地前,口中驚呼:“這……是桃花幽!”
丁丁當當一陣兵器落地的響聲後,除了紫蒙之外,在場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紫蒙快速地從懷中又取出一小藥瓶,拔開瓶塞,遞到誇邑、柯轅與葛裳的鼻下,瓶內散發出的寒凜氣息,霎時讓他們清醒。
誇邑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紫蒙,有些不解地問:“紫蒙,你怎麼會有桃花幽?你是誰?你原本沒必要和我們一齊冒這樣的生死險惡,你隻是宮中的一位嬤嬤,罕王不會把你怎麼樣,為什麼要和我們一起逃亡?”
紫蒙嫣然一笑,“這都是老嬤嬤送我的,我來此的使命就是照顧柯轅,當然要和你們走,不要多問了,快走吧,怕是後麵的追兵又要追來。”
誇邑踉蹌著站起,抱起還坐在地上的柯轅,攜二女向桃花宮的方向奔去。葛裳自小在宮中長大,對這宮中的路徑自是十分熟悉,拐彎抹角,揀僻靜之地,不消片刻便來到桃花宮外。此時桃花宮宮門緊閉,聽不到裏麵半點聲息。
葛裳搶上幾步,扣響桃花宮門,不一會兒,裏麵便傳來輕緩的腳步聲,然後一個戰兢兢的女娃聲在裏麵響起:“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