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六章(1 / 3)

好難熬的幾天啊,比上次還要難熬,因為上次元傑至少還在身邊,而這次他未必會回來。苡悅算過,九天的時間足夠元傑從皇宮到青州來回兩趟,這一天如果等不到,那麼下一天能等到的可能就更小。現在離她心裏決定的日子隻剩下一天,還有必要等下去嗎?

也許這最後的一天隻能用來回憶和忘記吧!回憶一遍曾經和他在一起的美好,然後狠狠心,忘掉這一切,如果忘不了,就去找秋河,讓他幫忙把自己這段回憶抹去。

走在街上,苡悅細細的尋找著過往的印跡。在對麵那家紅妝榭裏,元傑為她買了一支眉筆,不等回到醫館就急著在半路上給她畫眉,結果因為被路人撞了一下,原本畫得好好的眉梢立刻變得像怒張飛,害得她被好多人嘲笑。再往前幾步遠的一個小院,伸出一截樹枝,今年春初,元傑飛身上樹,給她摘下一枝開的最好的桃花,她嗅著花香,鼻尖蹭在花瓣上,酥酥癢癢的,就像元傑略帶薄繭的指尖在輕柔的撫著她一樣。還有,在那個路口……

忽然身邊變得喧鬧起來,好多人都朝著一個地方湧去,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苡悅在人流中被夾帶著朝那個地方走過去。

好不容易稍微近了一點,大約知道是新貼出來一張布告,但實在是因為人太多擠不過去,所以看不清楚。正巧前麵的人堆裏擠出來一個中年婦女,苡悅忙拉住她問道:“這位姐姐,裏邊到底貼的是什麼布告啊?”

不想這婦人卻連聲歎氣起來,“哎,布告上說當今二王子李元傑帶兵謀反,篡奪王位……”

“什麼?!”苡悅大吃一驚。篡奪王位?怎麼可能啊,元傑不是那種貪戀權位的人!隱隱的,苡悅內心升起不祥的感覺,“然後呢?然後怎麼樣了?”

“傑王子兵敗被擒,死了。”那位婦人眉頭緊蹙,自顧自道:“我都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傑王子在青州駐守了三年,三年來我們老百姓都是因為他的庇護才得以安居樂業,這麼好的一個王子怎麼就死了呢?”

好像那個婦人又說了些什麼,可是苡悅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她的腦海裏隻剩下一句話——傑王子兵敗被擒,死了。

死了?!原來他這些天的杳無音訊不是不願回來,而是再也不能回來!苡悅的心仿佛是一道被蛀空的堤壩,終於在滾滾的洪水轟然崩塌,支離破碎,痛苦得連呼吸都那麼困難,身體像是被一次又一次無休止的撕裂,直到成粉成泥也不被放過,她想大哭大叫出來,可原來痛到極致,是哭不出,叫不響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苡悅的意識終於清醒過來,她記起自己好像在大街上昏倒了,但她寧願相信自己不是昏倒,而是死掉了,她寧願相信自己不是在秋河醫館裏,而是在陰曹地府,因為這樣她就可以見到元傑,就不用再和元傑之間有著世上最遙遠的生死之距。

看她醒了,焦急地守候了半天的明露、秋河卻依舊高興不起來——他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苡悅受刺激昏倒都是因為元傑的死。他們本想勸一勸苡悅,隻是,什麼樣的勸慰才能對一個看起來已經心灰意冷的人奏效?

終於完全失去了嗎?那曾經的擔憂一個個的應驗了嗎?清淺的酒窩,淡然的微笑,墨琉璃般的眼眸都已經永遠不存在了嗎?這麼倉促的失去,甚至不如他當初就死在自己身邊,至少那樣自己還可以抱著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連最後一麵也見不到。

苡悅就這麼靜靜地躺在床上,不哭不鬧,不喊不叫,像是三魂七魄都飛走了一般,要不是她的胸口還在均勻的起伏,明露、秋河就要以為眼前的苡悅不過是一具屍體,其實苡悅現在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隻不過是還有口氣而已。

“苡悅,太難過就哭出來吧!”明露輕聲說道。她真的不忍心看到苡悅這個樣子折磨自己。

哭?她的靈魂都被掏空了,哪裏來的眼淚可以哭?苡悅張了張嘴,發出沙啞而幹澀的聲音,“我為什麼要哭?元傑他沒有死啊,那都是謠言,我為什麼要相信?元傑不是貪戀權位的人,對不對?”

“可是……”

“你別說了,讓我來。”秋河阻止了明露的勸說,對苡悅道:“元傑不是為了王位兵變的……”

聽到這句話,苡悅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閃動著異樣的光芒。她抓住秋河的手臂,尖聲道:“你說什麼?!”

秋河自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苡悅,道:“這是他重陽節時派人送來的信,我前兩天才接到,本來我是不想把信給你的,怕你太過傷心,但是既然你知道了兵變的事情我也就不瞞著你了。”

苡悅接過信,雙手遏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好不容易展開信紙,一字一字認真的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