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悅從來沒有覺得日子過得太快,反而有時候還嫌日子太過無趣,長得要命,可是自從她知道一年之後元傑就要離開的時候,當春去秋來,分別就在明天,甚至就在眼前的時候,她再也沒有嫌時間太慢,她隻覺得好快,快得看不見,抓不著,卻明明已經過去了。
整整一個晚上,苡悅都沒睡著,她一直望著窗外,看著黑漆漆的夜空一點點亮起來。再過三天就是重陽節了,或者說等到天亮之後,重陽節就是兩天之後了,而天亮的時候,元傑也該走了,去不去送他?去,還是不去?忽然的難以抉擇和恐慌,讓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可能是卯時剛到,門外無聲的投下一個頎長的側影,不知道是來叫苡悅起床,還是隻打算站一會兒。苡悅很熟悉這個側影,她曾經在城樓上看到過——一點點的溫和,一點點的疏離,甚至還有君臨天下的威嚴。明明很矛盾,卻又不矛盾。
這時候,又一個人影出現,比元傑矮一些,顯得身軀玲瓏,是明露姐。她輕聲道:“殿下。”
“噓,小點聲,別吵到苡悅。”他連忙示意明露噤聲。
明露小心的點了點頭,用細若蚊蚋的聲音道:“殿下今天就要走了,不想讓苡悅送送您嗎?”
苡悅向門口挪了挪身子,努力的想聽清楚他們的談話。隻聽見元傑淡淡的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她來送我,還是不希望。一切都隨天吧,我不打算強求。”
一轉眼,那頎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落寂成塵的傷懷之中竟有一晃而過的決絕。
晌午已過,房間裏充斥著明媚的陽光,灰塵就在陽光下起舞,那翩翩的舞姿奇妙而瑰麗。一上,好像揮手道別、極目遠眺:一下,仿佛心思百結、黯然神傷。
就在苡悅望著灰塵起伏的時候,明露端著飯菜進來了。她看到苡悅睜著眼,問道:“剛醒?”
“……早就醒了。”其實苡悅是一晚沒睡,但是她不想讓明露擔心。
“那怎麼不下來吃飯,你看等你等得菜都涼了。真是個懶丫頭!”明露笑罵了她一句。
碗筷都擺好了,房間也已經收拾停當,可苡悅還是躺在床上不動。明露走到床前,一拍苡悅的被子,“懶丫頭,你要懶成一條蟲才罷休啊?”
苡悅坐起身來,擠出一個笑容,問道:“他走了?”
明露調侃的笑臉僵了一下。本來明露一直避諱著這件事情,她怕自己一提起來會讓苡悅傷心,可是現在是苡悅先提起來的,明露又怎好不回答?“殿下走了將近三個時辰了,估計下午就能到天福官驛。”
“嗯。”苡悅簡單的應了一句,沒有什麼情緒。接著穿衣起床,梳洗吃飯,一反常態的安靜溫順。明露擔心的看了她一眼,又想不出什麼勸解的話,隻好退了出去。
日落之時的陽光仿佛大片盛開的葵花,絢爛而輝煌,染得周圍的雲霞都燦若流蘇,熔金般的壯麗。可是秋河醫館裏的人卻無暇欣賞,他們正為了苡悅的事情著急上火。
秋河開完最後一張方子,又風風火火的配完藥,把病人轟走似的送出去,掛上打烊的牌子,終於閑下來和明露仔細商討苡悅失蹤一事。“從吃過午飯她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怎麼回事啊?”
“是啊,都快三個時辰了——她不會是追殿下去了吧?!”想到這裏,明露的心禁不住一陣猛跳。
秋河也是嚇了一跳,但隨即否定了這個可能。他微微一哂,道:“元傑馬不停蹄的趕路才能在日晚之前到達天福官驛,除非苡悅會地遁,不然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她就不能騎馬雇車?”明露還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