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筠豪,你這個傻子。”凰欣亦不知何時已轉醒,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哽咽著,淚已滑落,“原來你不僅是個無藥可救的傻子,還是個不守承諾的騙子!”
“你說你不會再哭的……”鳳筠豪睜開了眼,虛弱地微笑,“原來娘子是個心口不一的人。”
凰欣亦定定地望著他,伸手輕拭著他唇邊的血漬,“你說,我活,你便活,是嗎?如今交易失敗了——所以,我要再做一個交易,你活,我便活……”
“這個交易我不答應。”鳳筠豪原想扯出一抹輕笑,卻劇烈地咳嗽起來,但依然斷斷續續地道,“做這個交易,你、你明顯會虧本……”
她心痛地看著他越流越多的血,“你不怕血本無歸,我當然也不怕。”
“不,我是個商人,怎麼會做賠本生意?”鳳筠豪勉力止住了咳嗽,忽然半撐起身子,緊緊抓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然地凝視著她,“還記得那天從馮家出來,你答應過我什麼?”
凰欣亦一怔,眸光複雜莫名,“原來、原來你早已設計好一切!”
“娘子記起來了嗎?你說過,無論我要什麼,你都會給我。”
“是。”凰欣亦閉上了雙目,點頭。
“那麼我要你把鳳、凰兩家合並,凝聚兩家的實力,成為大唐最強的瓷器業霸主。”喘了口氣,他強忍著心口的疼痛,將凰欣亦的手又握緊了一分,“娘子答應嗎?”
凰欣亦睜了眼,卻沒有流淚,隻是神色平靜地望著他,“好。我答應你。”
“我知道娘子是個守諾的人。”鳳筠豪放鬆一笑,再無力氣堅持,頹然放開她的手,他再度虛弱地靠著床,閉上眼,“不過,娘子要記著,鳳、凰兩家合並後,要以鳳家為名。其實、其實吞並凰家堡,一直是我的願望。”
“好。”凰欣亦緊握著雙拳,任由指尖深陷進掌心,卻不覺得痛,“我會完成你的願望。”
“我這個生意,做得並不虧本,不是嗎?”鳳筠豪的聲音已是越來越低,氣息也越來越弱。
白昭宣早已背過身去,不忍再看下去。
這時,房門忽然被一腳大力無情地踢了開來,“臭小子,你這生意虧本大了!我任輕狂的徒弟哪能做這樣的虧本生意?”
隨著暴喝聲,一名手執銀槍,身著青衣,年約六旬的老人家衝了進來,直接掠至床前,惡狠狠地瞪著幾乎奄奄一息的鳳筠豪。
“臭小子,你師父我當年是白救你了!竟給我弄成這副鬼樣子!”
話落,他忽然舉起左手一掌狠狠地拍在鳳筠豪胸口之上,逼得他吐出一大口鮮血,緊接著,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強塞了進去。
房裏的人幾乎都怔住了。老人的動作太快,他們幾乎都來不及反應。
“師父,你這是救命,還是殺人?”鳳筠豪終於緩過了一口氣,聲音雖低弱,但已不似剛才那樣無力了。
“筠豪?選”離他最近的凰欣亦當先反應了過來,急忙將他扶起來。
“就為了這女娃,你把自己弄成這樣?”任輕狂盯著凰欣亦,一臉探究,然後,很不以為然地掃了眼徒弟,“你不是說,這輩子不碰情愛的嗎?怎麼?現在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還差點送掉一條小命?選”
鳳筠豪虛弱地躺在凰欣亦的懷中,眼睛卻盯著任輕狂手中的銀槍,輕笑道:“師父,應該還有人跟著你回來的,是不是?”
“二姐?選”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道隱帶著哽咽的聲音,凰欣亦抬起了頭,平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喜與激動,放下懷中的鳳筠豪,站了起來,“小雪?選”
凰湘雪一頭撲進凰欣亦的懷抱號啕大哭,“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二姐了!”
“傻丫頭,都怪二姐不好,沒保護好你!”凰欣亦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回來就好了!庭陽呢?是不是沒跟你一起回來?”
這一問,竟讓凰湘雪哭得更大聲。
“怎麼了?”凰欣亦心一沉。
“庭陽他、他……”凰湘雪抽咽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門外忽又傳來一道熟悉卻又略帶艱澀的聲音:“二小姐。”
“庭陽?”凰欣亦幾乎認不出門外由柳依依攙扶著,才勉強站立的藍衣男子,那一臉的蒼白憔悴,比起前些日子在凰家堡時,簡直判若兩人。
“二小姐,庭陽沒保護好三小姐,還望二小姐責罰!”劉庭陽輕輕推開柳依依的扶持,原想跪下請罪,但腳下不知被什麼一絆,幾乎跌倒。
“庭陽,你的眼睛?芽”凰欣亦錯愕地看著劉庭陽毫無焦距的雙眼。
“瞎了!”劉庭陽淡然地回答,卻讓凰湘雪難過地緊捂住唇,嗚咽著,眼淚不停地掉落,但壓抑著沒哭出聲。
凰欣亦清楚地看見了小妹眼中的傷心,歎了口氣,隻能輕輕將她擁在懷中。
“小雪,是二姐連累你了!”
沒隔幾日,長安城內又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凰家堡不知為何突然全盤停止了所有的生意,各大瓷廠商行紛紛關閉,緊接著,凰家堡十二間分行,有十一間都被一個神秘人物所收購。
坊間頓時流言四起,人人皆說凰家堡最終斷送在了凰欣亦手上,證實了兩年前的預言,女人,終究是難成大器。
但當外麵謠言滿天飛的時候,凰二小姐卻依然恍如未聞般,一臉平靜地坐在房裏為丈夫喂食湯藥。
“不喝了!”鳳筠豪微皺著眉,推開凰欣亦手中已喂得幾乎見底的中藥。
“你也會怕喝藥嗎?”凰欣亦微挑柳眉,笑望著他。
上次鳳筠豪雖被任輕狂救回一條命,但因內傷宿疾齊發早將身體拖垮,並不是短時間內能恢複過來的,所以隻有認命地躺在床上,每天苦灌任輕狂開下的中藥。
“師父是存心設計我。”鳳筠豪微閉著雙目,掩唇輕聲咳嗽著。
他那個師父,什麼都沒有,就隻奇藥最多。隻要給一兩顆就可以解決問題,但他偏偏要開藥方,讓他喝夠中藥。
因為少年時期,他喝過太多的中藥,早已見到中藥就怕,若是他能恢複些氣力,能自己施針製藥,也不用這麼辛苦。
“原來你也有被設計的時候。”凰欣亦微笑著,將手中的瓷碗放下,略帶安心地看著他。
他的臉色雖然還很蒼白,但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我可是很會記仇的。”鳳筠豪睜開了眼,眸光中掠過一絲小小的算計,“我這人最喜歡以十還一。”
“以十還一?”
“別人欠我一分,我十分討回來。”
“你果然是絲毫虧本生意都不做的。”凰欣亦不禁莞爾輕笑,“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庭陽。”
“他的眼睛怎樣?”
凰欣亦搖了搖頭,“怕是沒希望複明了。任前輩用盡了方法,也查不出是什麼毒弄瞎了他的眼睛。而且,他中毒太久了,就算查出來,怕也沒什麼機會複明。”
原來在她派湘雪下江南的第二天,湘雪和庭陽便被人綁了去。而庭陽為了救湘雪被毒瞎了雙眼。
若不是那日任輕狂因追一隻野兔誤入了那片林子,誤打誤撞救了他們,庭陽怕是早已毒發身亡。
鳳筠豪微一沉吟:“等我好些,可以用鳳家神針試試!”
凰欣亦看了他一眼,“等你把身體養好再說。”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通報聲:“二小姐,林管事求見。”
“終於來了。”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大廳裏,林止看著主座上披著厚重的皮裘,一臉病容的凰欣亦,眼中不禁掠過一絲得意。
“二小姐,我看您臉色不太好。”
“沒事,隻是感染了些風寒。”凰欣亦淡然一笑,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十一間分行已結束了營業,不知林管事所負責的那間商行辦妥了沒有?”
“還沒有。”
“為什麼?”凰欣亦微抬柳眉,淡淡地問。
林止並不答話,轉而冷冷一笑,“二小姐,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
“說來聽聽。”凰欣亦依然麵不改色。
“二小姐近來是否覺得陰寒入體,奇冷難當?”
凰欣亦沉默。
“林止手上剛好有一味奇藥,也許可以幫上二小姐的忙。”
凰欣亦微微一笑,端起茶幾上的熱茶小飲了一口,狀似漫不經心地道:“這種毒聽說沒有解藥。”
林止一怔,直覺地反駁:“誰說沒有解藥?芽”
凰欣亦輕“哦”了一聲,但語調依然波瀾不驚:“原來你知道我中毒。”
上當了!林止的心猛地一驚,但立刻恢複了平靜。
“凰二小姐果然聰明。不過,事到如今,也該是攤牌的時候了。”他已經不怕被揭穿,如今凰家堡大部分的產業已經落到他的手上了,不是嗎?他穩操勝券?選
“林管事想做什麼交易?”
“用你的命換整個凰家堡。”現在他所得到的還不夠,他要讓凰家徹底地一無所有。
“原來我的命這麼值錢。”凰欣亦微笑著放下手中的茶杯,“為了得到凰家堡,你似乎花了不少心思。”
“不錯。我籌劃了十年了。”
“十年,真是個不短的日子。”凰欣亦笑容未變,“但不知林管事為何唯獨對凰家堡這麼感興趣?”
“凰二小姐可還記得林峰?”
“林峰?”凰欣亦微微一怔,看了眼林止,“十年前林峰偷盜凰家堡的樣品,轉賣給其他同行,被家父發現,趕出了凰家堡。”
林止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恨,“當年我爹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我叔父因濫賭欠下太多的外債,也不會逼得他走上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