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開始了!”雲小玉拿出瓷瓶裏的紅色藥丸,看著凰欣亦,神色凝重地道,“這顆藥丸是至陽之毒,性烈如火。服下後,便感覺全身像烈火焚燒。你支撐得住嗎?”
凰欣亦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藥丸,一臉淡定的笑容,“為了他那句話,我會。”
他說,她活,他便活!
為了他,再辛苦她也會堅持下去。
“我隻有五成的把握治好你!”雲小玉有些出神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在這生死關頭,她竟還能這麼淡定從容?
“我知道。”
“你不怕死嗎?”雲小玉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以前不怕,現在怕。”
“為什麼?”聽到她的答案,雲小玉更是一臉迷糊。
“因為我怕他會死。所以,我必須活下來。”
這一生,她從不曾為自己掛心過什麼,似乎這二十年來隻是為了凰家堡而活,在撐下家業的那一刻,她原以為自己這一生隻會孤獨地守著這份家業直到終老,但偏偏她遇到了他。
“真無法理解你們!”雲小玉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鳳家的那個奸商怕也隻有半條命了吧?但還不是為了凰欣亦在苦苦支撐著?
凰欣亦微笑,“我以前也無法理解。但當你遇到時,便能了解了。”
“這對我來說,太複雜難懂了些!我才不會讓自己這麼痛苦!”雲小玉盯著凰欣亦手中的藥丸,認真地道,“我現在隻在想一件事,就是怎麼把你治好還那奸商一個人情,免得欠得太多,他把我賣了,我都還在幫他數銀子。”
“他人並不壞。”凰欣亦忽然間有些喜歡上這個性情直爽的女孩。
“我知道他不壞,但很奸詐啊!沒見那隻笨公雞被他耍得團團轉?”雲小玉已沒什麼耐性再說下去,“我們開始吧!如果、如果你真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在我手上的話。”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凰欣亦仰頭毫不猶豫地吞下藥,依然一臉淡定的笑,“我不想再做一個毀諾的人。”
“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鳳筠豪輕咳了咳,睜開了眼,含笑看著暗夜。
“我不希望再聽到類似這樣的話。”暗夜的神色依然很冷,眸光中卻難掩擔憂。
不知為何鳳筠豪這句話竟讓他產生一種極不祥的預感。
“你這個妹夫,真不把我這個大舅子放在眼裏。”鳳筠豪站了起來,身子卻晃了晃,揪緊了胸口。
白昭宣及時扶住他,看著他蒼白無血色的臉,擔心地道:“我看我先扶你去休息一下比較好。”
鳳筠豪搖了搖頭,輕笑道:“我怕、我怕自己這一休息,就起不來了!”
他的臉上雖在笑,但神色卻非常痛苦,揪著胸口的手已用力到指節泛白。暗夜神色一沉,正欲伸指封了他的穴道,卻早一步被他阻止。
“小夜,如果你點了我的睡穴,就別想我再起來。”
鳳筠豪厲聲將話說完,一口鮮血頓時嘔了出來,吐在白昭宣的衣襟之上。
“你……”白昭宣的心頓時結成了寒冰,看著自己衣襟上的血,半晌說不出話來。
鳳筠豪喘息著,“鐵公雞,你、你毀了我張木幾,我毀你一件衣物,算是、算是扯平了……”
剛才內傷發作,早已引得他心疾複發,痛得直冒冷汗,但依然強撐著不讓自己昏倒。
他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
“你這該死的奸商……”白昭宣臉色鐵青,聲音已然哽咽,“你絕不能就這樣死了,你設計我那麼多次,我還沒討回來。”
看著鳳筠豪敗灰的臉,暗夜沉聲道:“有沒有其他辦法?”
鳳筠豪喘息了半晌,才有力氣答話:“先扶我坐下,不要、不要讓我閉上眼睛。”
扶著鳳筠豪坐在椅子上,白昭宣忽然伸手就往他身上搜,“藥呢?你的藥呢?你平時身上不是有很多藥嗎?”
鳳筠豪皺眉輕咳了幾聲,蒼白的臉上竟扯出一抹捉弄的輕笑,“鐵公雞,你是不是想趁我沒力氣,吃我豆腐?”
白昭宣的手就僵在那裏,恨恨地道:“小夜,你一掌了結了他!讓他早死早超生!”話落,他轉過了身,不再看鳳筠豪,但那雙拳卻握得死緊。
鳳筠豪疲累地閉上眼,歎道:“鐵公雞,太重感情就是你的致命弱點。今後,你一定會因為這點吃大虧。”
“你這是在交代遺言嗎?”白昭宣猛地轉過身,冷冷盯著他,“但我不想聽!若你真當我是朋友,不想我今後因此吃虧,就給我活下來。”見他已閉上雙眼,又厲聲道,“奸商,你給我睜開眼睛?選很多賬我們還沒算清?選別想就這樣死了?選”
鳳筠豪緩緩張了眼,虛弱地笑道:“誰說我想死了?好多事,我都還沒來得及做……”
“都沒藥了嗎?”暗夜看他一直揪著胸口,知道他痛得厲害。
鳳筠豪輕搖了搖頭,“你都查到了什麼?”
見他忽然轉移話題,暗夜眸中神色一閃,沉聲道:“那林子裏原本機關密布,但不知為何竟被人全部破壞了。我沿著被破壞的痕跡,找到一個很隱秘的小木屋。但當我進去的時候已經晚了,裏麵隻有兩具屍體!一男一女。”
“女的是不是身著紫衣?”
暗夜點頭,“但小木屋裏卻還有兩條被利器挑掉的繩索。”
“顯然裏麵曾經綁過人!”白昭宣略一沉吟,接上話。
鳳筠豪低聲道:“如果我猜得沒錯,裏麵綁著的人應該是凰湘雪和劉庭陽。”
白昭宣一怔,“難道他們根本就沒下江南?”
“很有可能半途被綁了,否則怎麼一去江南就無消息?”鳳筠豪輕咳了咳,接著道,“當初欣亦讓湘雪去江南,表麵上是想讓她幫凰家調查一下江南一帶瓷器業的情況,實際上,是想讓她暫時避過凰家這個大劫。但對方既然要斬草除根,哪裏可能讓凰湘雪那麼容易下江南?原本我派了人保護,但我派去的人也沒有回來過。我一邊瞞著欣亦一邊派人加緊尋找,但一直沒線索。”
白昭宣看了眼鳳筠豪越來越蒼白的臉,卻隻能在心中暗歎了口氣,“現場既然有繩索留下,又不見凰三小姐的屍體,他們應該是被人救了。”
暗夜點了點頭,“柳姑娘已經去追查了。”
“小夜,那兩個人是什麼死法?”鳳筠豪極其疲累地輕閉上眼,問道。
“咽喉上各被穿了一個洞,看起來像是銀槍之類的利器所致,身上並無其他傷痕,顯是一槍斃命。”
“一槍斃命……”鳳筠豪猛地睜開了眼,正在這時,門外走進了一個人,他頓住了話,緊緊盯著正踏進廳門的雲小玉。
雲小玉望了鳳筠豪半晌,終於沉重地開口:“我盡力了。你,還是去見她最後一麵吧!”
鳳筠豪猛地站了起來,但隨即一口鮮血吐在衣襟上。
白昭宣和暗夜直覺就想扶住他,但眼前一花,他已失去了蹤影。
床榻上,一身紫衣的女子緊閉著雙目,神色蒼白如雪,毫無生氣。
鳳筠豪步履蹣跚地走至床前,似乎連心口的疼痛都已麻木。
“娘子大人,你已經睡了很久了。”他輕笑著,在床邊坐下,輕輕地將凰欣亦扶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
原本昏睡的凰欣亦似乎被他的動作驚醒,緩緩張開了雙眸,卻瞧見了他唇角殘留的血漬。
“夫君可真會逞強。”她虛弱地笑,眼眸中帶著一絲心疼,微抬了抬右手,想為他拭去唇角的血漬,但力不從心。
鳳筠豪緊緊抓住那隻冰冷的手,低聲問:“記得不記你剛才答應過我什麼?”
凰欣亦無力地閉上眼,點了點頭,“記得。”
“你這個不守承諾的女人。”將她的手又抓緊了一分,鳳筠豪一字字道,“你已經毀了一次諾言,現在又想再毀一次嗎?”
“我不想的。”凰欣亦睜開了眼,黯淡無神的眸光帶著一抹淡淡的遺憾。
她真的盡力堅持了!但上蒼似乎不讓她如願!
“她真的盡力了,她說,她怕你會死,所以,她一定要讓自己活下去。在兩種極陰極陽的劇毒折磨之下她始終苦苦支撐著。”雲小玉沉重地歎了口氣,“但她畢竟不是習武之人,體質太弱,禁受不住兩種劇毒在體內折騰。”
兩種毒雖在她體內中和了,但她虛弱的身體卻無法再支撐下去。
鳳筠豪微笑著,低頭俯視著那張蒼白美麗的臉,“娘子,我相信你已經盡力了。”
看著她又虛弱地閉上眼,他輕撫著她的長發,“記得嗎?我曾說過,我是個自負的人,所以,我絕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話落,他眉峰忽然微微一皺,一縷血絲已溢出了唇角,但他依然微笑著,伸手自腰間拆下一個錦囊。
看見鳳筠豪自錦囊裏拿出一顆藥丸,白昭宣幾乎就要衝出去,卻被暗夜緊緊拉住,眼睜睜看著他將藥放進凰欣亦的嘴裏。
原來,他有藥!
他有救命的藥,卻不救自己!
見她服下藥丸,敗灰的神色有了一絲生氣,他欣然輕笑。
他早已知道從沒習過武的妻子體質虛弱,上次他幫她逼寒毒時,她就昏睡了很久,更何況,兩種至陰至陽的劇毒在體內折騰,她如何承受得了?
這顆救命藥丸,是當年師父離去之時交給他的,囑咐自己當有一天心疾發作而無法自救時,這顆藥丸可以護住他的心脈。
現在欣亦體內的毒解了,這藥丸剛好派上了用場!
心口的抽痛猛地湧上,他虛弱地靠著床,閉上雙眸,口中溢出了更多的鮮血,抱著凰欣亦的雙手也無力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