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慈這次昏倒，大概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來將息身子。
“爹——”揉了揉酸澀的眼，秦念慈道：“我都能下床了，明天你還是同莫姨同去出攤罷！”
“不妨事——”秦玉寒心中暗暗的嗟歎，本來念慈就十分的懂事，經曆了這樣的一場變故，更像是平白的長了幾歲，就連平日裏本就少見的天真活潑也一並的消失了。
“爹，”察覺到了秦玉寒的落寞，秦念慈努力的撒嬌道：“爹，念慈想吃梨好不好？”秦玉寒本待要答應，想起離梨本同音，心裏一沉，手一偏拿起一個蘋果，“念慈，吃個蘋果好不好？”
“好！”念慈乖乖的應聲，秦玉寒耐心的削去蘋果的皮，狀似無意道：“念慈，你看這蘋果，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芽孢，樹枝給它輸送營養，它才能綻成飽滿的蘋果花，樹葉給它供給養分，它才能灼灼於枝頭，成為這個蘋果，即便，這蘋果被果農摘來，樹枝和樹葉的供給之恩，還是要念的！”
“知道了，爹爹！”秦念慈不過是個小孩，雖然明了父親心中的意思，但是還是不能做到心無芥蒂，隻好大力的咬了一口蘋果，“念慈今天好些沒有？”莫離的聲音總是比她的身影先到。
“好多了，莫姨，要不要常常蘋果？”念慈臉上漾開了笑容。
“我不吃蘋果，今天吃烤全羊！”莫離笑吟吟的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烤全羊？”秦玉寒同秦念慈異口同聲，滿是驚愕。
“是啊，今天幫一家大戶人家的小姐描畫了一幅百碟圖，說畫的好，給了十兩銀子，我想念慈正好要補補身子，聚全德的烤全羊，用藥膳烤製，最是滋補！”莫離燦爛笑容下藏著一咩咩的心虛，眼神也有幾分遊移，最近不知為何，京城中進駐了不少的軍官，街上大亂，書畫攤子幾乎沒有人光顧，她隻好回去莫府，對自己的老爹進行了一下思想再教育。
“離兒，辛苦你了！”秦玉寒由衷的說道，這些本是他分內事，但是莫離全權的操持的井井有條，卻讓他成了個閑人。他能做的，隻是現在站起身來，輕輕的拉住莫離，仔細的驗看她的手是不是又為這個家粗糙了幾分。
“看你的手，就知道我有多失職！”秦玉寒心疼的把她的手貼近胸膛的地方，自責不已。原來莫離的手就像是上等的綢緞般潤滑，現在卻像是一塊溫玉，雖然還是光滑，但是多少沒有原來般柔軟。
“快吃吧，要不然等肉涼了，就不好吃了！”莫離的眼瞥見念慈的時候，從沉醉中醒來。
秦玉寒同秦念慈乖乖的應聲，聚全德的烤全羊的確名不虛傳，念慈竟然自己就啃掉一隻羊腿，莫離卻心不在焉的咀嚼著一小片羊肉，怔忪著時不時的瞧一眼門外。
秦玉寒往外看了一眼，隔壁的鄧屠夫今天嫁女兒，大紅的喜轎四周都綴著金色的流蘇，新郎是天橋上算命的鄧半仙，現在一臉的紅塵氣，喜氣洋洋的坐在馬上，等帶著喜娘攙出的新娘，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過以後，空氣裏滿是硫磺的味道。
“離兒？離兒？”秦玉寒不動聲色的喚著，心中卻快速的有了計較。
|“嘎？”果真是失神。
“嚐嚐味道如何？”一低頭，才看見，秦玉寒扯了一片肉送到了她的嘴邊。莫離臉一紅，就像是熟透了的五月的鮮桃，掛在碧綠碧綠的枝頭，讓人忍不住的想要一親芳澤。一家無話，甜蜜都吃進了肚中。
這天，莫離又要出去，秦玉寒和秦念慈殷勤的送她出去，卻在她前腳出門去的時候，後腳也踏出了房門。
一家一家的鋪子逛了下來，秦玉寒積攢多年的荷包已經變癟，心中卻是無比的開心，念慈也興致勃勃的為他出謀劃策。
“你們家小姐真的跟賣畫的過活到了一起？”不遠處有幾個丫鬟仆婦正在嘰嘰喳喳的說什麼，有個粗嗓門就這樣的響起。
“是啊，你沒有瞧見蝶兒家的姑爺，真是真是，用戲文裏的話說才是潘安貌宋玉容呐！”有個小丫鬟一臉的神往。
“切，我們家小姐也是嫦娥的容貌西施的妝容呢！”小丫鬟忙不迭的給自己小姐正名，“要我說，我們家小姐和姑爺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對，地設的一雙呢！”
“蝶兒姐姐你吹牛，我上次看見你們家小姐來著，嚇死我了！”有個小丫鬟跳出來質疑，“那是我們家小姐使得計策——”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像是隱匿了多大的秘密。秦玉寒就從這樣一堆人的身旁走過，絲毫不覺得這樣的議論同自己有什麼關係。倒是秦念慈不住的回頭張望，那個叫蝶兒的姐姐，不就是莫離姨的隨身丫鬟麼？看了看爹爹專心致誌的樣子，秦念慈決定不去打擾他。
莫離拖著身子往回走，養家糊口還真是不是一般的累人呢？每日所得，除卻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開銷外，還要想著給家人添置衣物，還要攢下錢為念慈上學做準備，思及此，莫離頓時覺得秦玉寒身上的擔子沉重無比，想起秦玉寒，莫離的臉上綻放了一抹笑意，步伐也加快了。推開門，腳步就釘在了原地，眼前的景象讓她呆住了。
還是僅可容身的陋室，現在卻被點石成金的神仙點化，變成了一處神仙的洞府。方案處點燃了兩大支碩大的喜燭，搖曳出一片彤紅，喜燭的中間是件果盤，裏麵裝著小孩拳頭大小的棗子，花生，栗子，桂圓，每一顆的水果都豐碩飽滿，大紅的綢緞結成了繡球，從梁上垂下，光禿禿的大梁上，有如一株石榴樹，開出燦爛葳蕤的紅花，而地下，早就不是青青的石板，而是遍地的鮮花般，仔細分辨，能分的清這裏是石竹的紅，那裏是芍藥的豔，這裏是茉莉的香，那裏是素馨的雅，莫離的視線最後看見了桌上，那上麵的東西更是把她的視線牢牢的占據——鳳冠霞帔，鑲著珍珠的鳳冠流光溢彩，安安靜靜的躺在桌子上麵，它下麵是件嫁衣，做工精細，通體鮮紅的料子上麵，栩栩如生的繡著龍鳳呈祥和戲水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