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2 / 3)

“大哥,你明明是古板的男子啊,從來不是心軟或肯做無用善事的閑人。你這一回會出手,真的讓我們幾個兄弟吃驚了。”聶大公子同他一般倚船而立,俊秀儒雅的麵龐上,是真的好奇。

他的這位義兄,出身官宦世家、從小家教極是森嚴,加上十數年苦悶的軍旅生涯,成就了一個自律甚嚴、極為死板木訥、遵禮守教的……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啊,真正的正人君子啊,生平最恨的便是附庸風雅、風月無邊。

這次若不是幾兄弟難得齊聚一堂,若不是他親弟死纏爛打、硬拉死扯,他這位義兄是抵死不肯去時下文人墨客消磨時光的茶肆的。就算硬被他們扯去了茶肆,他也是端坐一邊獨自無言的。

唉,令人難以置信啊。

不說其他,大哥可是連訂親十年的未婚妻子也不屑看一眼的古板男人啊,竟然在一夕間風雲變色,說出“隨我回府”之類的話來。這怎能讓他們不吃驚、不驚訝呢?

他們這一幫兄弟真是好奇到家了!

不過一個小小瘦瘦的普通女娃……女子,不過說了幾句略有文采的話語,不過不小心害他再次皮開血流而已啊,卻值得他……霸道地將人家姑娘的一輩子青春年華禁錮嗎?

大哥他明明不是這種人啊。

“大哥,看在我好奇的分上,您就給兄弟一個答案吧!”聶大忍不住有些苦苦哀求。

如果不是想知道這個“答案”,他早已同他親弟一起從陸路回京城了,何苦眼巴巴地追在他大將軍的身後,走這雖悠閑卻無聊的水路?

“大哥……”

“閑得無聊。”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從不善於閑扯的將軍大人終於受不了耳朵癢癢,哼了一聲。

“大哥,我知我閑得無聊,不用你提醒。”天知道他有多少事要做啊,天曉得他是多麼思念他家中的親親娘子啊。

“一個女子身處魚龍混雜的茶樓酒肆成何體統?”劉家義兄皺皺眉,不是很樂意地回答。

“一個雲英未嫁的大姑娘,一個有妻不娶的單身男子——大哥,你這樣便有‘體統’了?”少唬他了!

“你忘了她那時的眼神?”劉青雷不悅地哼了聲,“一個好人家的姑娘怎會雙眼直視成年男子?”

“可那也與你無關啊。”要他聶某人說,這位娃娃臉的阿弟姑娘是有同他親弟一般的好笑興趣——愛看美色!隻是單純地喜愛看一些美麗的事物罷了,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不值得大驚小怪一番。

“可她看尉遲的眼神實在是……”

“咦,大哥,你倒觀察得仔細喲。”聶大突然神秘地嘻嘻一笑,“大哥,你是不是存著什麼私心啊?”

人家小姑娘和他不沾親、不帶故,又沒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隻是有些癡迷地注視一位俊美的年輕男子一會兒罷了,值得他如此……嗎?就算是替義弟之妻打抱不平,也不用費心地引人登堂入室、就近看管吧?

司馬昭之心哦。

“你也知尉遲性子極軟。”劉青雷被追問得惱了,皺眉再皺眉, “他已有他的心愛棋童了, 若……”

“就算這位阿弟姑娘身世可憐,尉遲想幫她一把,但尉遲的人品大哥還不清楚嗎?”哈哈,水愈攪愈渾了吧?畫愈描愈黑了吧?

“你是故意來尋我麻煩是不是?”真有些惱了。

“我哪裏敢呀!”聶大直呼冤枉,“小弟是擔心大哥箭傷複發,大哥身邊又無人照應,才一路追隨大哥回京的啊。”

“區區箭傷又送不了性命,有什麼好照應的。”他瞥了自己隱隱生痛的右臂一眼,不在意地搖搖頭。此次他奉命遠征南苗,一路無話、大勝而歸。隻是他一時大意,最後一戰時竟給苗人用毒箭射中了右臂,雖經軍醫拔箭解毒,性命無礙。但不知怎地,他這條右臂竟從此時常劇痛難當,傷口一直不愈。

如今時已過兩月餘,南苗戰事早已結束。他奉旨回京述職,路過南京,除了與一幫少時好友相聚外,他也曾遍尋金陵名醫,卻無人能治好他右臂之傷,連傷口一直不愈的原因也探究不出。

不過,既然不礙性命,他倒也不太在意了。

“若不是我這幾日與你提茶倒水、刺膿換藥,單憑大哥一人能行嗎?”聶大瞪著一臉不在意的義兄,有些抱怨地開口,“大哥,你身為武將,時常出征沙場,身邊沒有幾個親隨護衛怎行?就算你武功再好,卻也別忘了雙拳難抵四手。”像他與親弟不過是尋常商賈而已,身邊尚有護衛以防不測,可他大哥呢?

向來是單槍匹馬!

“我明白的。”劉青雷搖頭一笑,“大哥也不是仗恃自己武藝出眾,隻是……唉。”這朝廷中的事,哪裏有他們想得這般簡單?當今皇帝雖寬厚待人,但為帝者哪一個對臣子沒有戒心的?他入朝近十載,大小戰績無數,年紀輕輕已算是一品的大將軍,算是人上之人了。但他終究隻是君之臣子而已,手握兵權已很是招人側目了,倘若身前身後再圍上幾名護衛親信……自古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呀。

“可是……”

“我此次回京,一為述職,二來,”劉青雷淡淡地笑一聲,比一比垂在腰側的右臂,輕輕揚眉,“我想趁機交出兵權,做一個閑人就好。”若大明以後有戰事,他自當挺身而出、報效國家,但若國泰民安、歌舞升平,他閑坐家中也是一大樂事啊。

說真的,他對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實在是早已厭惡透頂,能有理由淡出這虎狼之窩,他是十分歡喜的。

“可不管怎樣,大哥身邊沒有貼心之人的照顧,咱們幾個兄弟還是心有不安啊。”聶大蹙眉。他這位義兄在京城雖有官邸,但向來是在外征戰多過於閑坐家中,而且大哥的雙親已過世,偌大一個將軍府卻隻餘他一人居住……不會很冷清嗎?

“大哥,義父過逝也有三載了,你守孝期屆已滿了,這婚事也該辦了吧?”大哥已二十有八了啊,若再不成親,這一府家業又當傳承於誰?“王家小姐已許配你十來年,人家也等成老姑娘了,你總該給人家一個交代了吧?”不是他聶某人愛管閑事,也並非為人家姑娘家抱打不平,而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