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雷十八歲為武狀元,由當朝相國為媒、與當時禮部侍郎王大人之女王語容訂下鴛盟。但未等成婚,西疆戰事突起,劉青雷隨軍出征、一去三年,回師後又逢母逝,依律守孝三年,但孝期未滿,父親又因病過世,這婚事便一年又一年地擱了下來。而今王家小姐也二十四五了,再不成親,隻怕要成京中笑柄了。
劉青雷隻拍一拍聶大的肩,卻一句話也沒說。
是啊,他又如何不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依他的年紀,不用說妻子,該是連小妾侍婢也都納上三五個了,兒女自當也該成群才是。
可,早已該為人夫、為人父的他,卻在一年又一年的時光流逝之後,竟奇異地漸漸不再想麵對那身為男人早該完成的人生大事了!其中原因,他……也不知的。
但,極力想推拒那門婚事,卻是他此時最想要去做的!可原因,他卻也真的不知啊。
“大哥,你不要告訴我,你真的看上她了。”手指一點船艙口出現的瘦小女子,聶大狐疑地盯住他。
“賢弟,你開什麼玩笑?”劉青雷忍不住哈哈笑上幾聲,“我隻是可憐她的身世罷了。”
“真的?”聶大才不信。
“好吧,也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劉青雷星目微閃,略略思索了片刻,而後唇角上勾成弧,“你不覺得她有膽有識,也算是聰慧之人嗎?”流落市井,身上也毫無千金小姐的嬌弱之氣,偏又識得聖賢書、腹中有才華, “我府中所缺少的,就是這麼一位主事當家。”
他一年中甚少有閑居家中的時日,府中瑣事全由管家操執。但身為管家的劉權已老,其他奴仆也多是他父母在世之時所用之人,大多已年紀老邁,不能從中選出一兩個可造之材來與他治家。如今他又已打算長居府中,自然要全力將府中整治一番了,這人材便是最最緊要之事。
“女子當家?”聶大頗覺有趣。
“有何不可嗎?”
“若是尉遲如此選擇,當然是理所應當,但大哥你卻是極守禮教的古板哦,是正人君子哦。”意思是他自然是一百個不信,“倘若大哥府中真的缺乏人手,聶府倒還有幾個可用的奴仆送與大哥。”
“求人不如靠己。”劉青雷依然淡淡一笑。
“你與這阿弟也不過是初次見麵而已,怎知她是不是草包?而且她總是姑娘家,總要嫁人的,又怎能留在大哥府中一輩子?”再說,人家姑娘家又沒同他簽訂賣身契約,可是自由之身哦。
“或許……”星眸微眯,視線不自覺地圍著遠處那個瘦小的身影奔來奔去,“有一天,我會納了她。”
“她?!”聶大大大地吃了一驚,他並不是指阿弟配不配得上一國的大將軍,而是——“大哥,我從來不知木訥的你竟也有開竅的一日。”他聳了聳肩,哼笑一聲。
該說劉青雷無情、為了一己之私而耗費了一名年輕女子的一生一世,還是該稱讚他也有不屑世俗偏見、娶妻當娶賢的高瞻遠矚?但不管怎麼樣,這位大將軍的確是很有心計就是了!
“這是誇讚嗎?”劉青雷挑眉。
“如果你真有法子能將她納了的話。”嘿嘿,隻怕人家姑娘還看不上他呢!
星眸一眨不眨地望著那個瘦小的女子,劉青雷微微地笑了。
“服、服、服侍?!”迷離的丹鳳眼一下子瞪圓,嗜睡的眼神霎時清明起來,略白的唇動了一動,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不、不、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瘦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後挪兩步,避開身前氣勢迫人的男子。
“是啊,阿弟。”清雅雅的聲音甚是和藹可親,“當初我義兄要你跟隨回府,為的是什麼——你難道不記得了嗎?”聶大的手仿若不經意地拂過右臂。
呃——太、太……卑鄙……了吧?
“原本這船上是有侍候的奴仆,但……”儒雅的容貌上是深深的無奈,“也不知為什麼,這兩日江上風浪太大,為了加速行船,船主隻得調了那些奴仆去了船頭。”啊,沒法子,“我義兄的右臂實在是……所以,隻得麻煩姑娘了。”
可話……也不是這樣說吧?
“怎麼,阿弟,你不想負起責任了?”幾日前的拍胸脯打包票他可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哦。
“責、責任?”嗚,頭皮好麻,好麻。
“是啊,我義兄不是說了嗎?他要你隨他回府服侍他直至傷好,你也同意了的。如今你也休息了幾日啦,與我義兄也算熟悉了,所以,你是不是該開始了呢?”
“可……”她哪裏同那位“義兄”將軍大人熟啦?她除了那日曾近見了他一回外,這幾日從未敢冒犯過君顏呢。至於言語,更是一句不曾講過的啊!“大公子,男女授受不親,您也明白的啊。”
她不要啦。莫名的,她一點也不想同那位氣勢威嚴、神情冷峻的大將軍扯上一丁點的關係。
危險!她的第六感覺告訴她。
“非常時期,也顧不得這許多身外俗事啦。”閑閑一句話,輕鬆地給她打了回票。
“可我、可我——”名節啊,這時代的女子都要保護自家的名節的!
“阿弟,你年歲應該也不小了吧?”就算最初會被她的一張娃娃臉欺騙,但看過她的言談舉止以及半垂鳳目中的成熟眼神,他敢斷定她至少有雙十年華,“能進將軍府是你的天大機會。你,不要呆呆傻傻的不知把握。”他透露一點點內幕消息。
可是,阿弟沒有他意料中的一臉歡喜,反而一下子冷下了雙眼、冷淡了紅顏,實在令他吃驚。
“公子爺,阿弟從來不奢想著麻雀飛上天,阿弟這一輩子更不曾想著成為人妻。”至於妾,則更不在她的設定中!“您既然如此講了,阿弟前去服侍便是。等將軍傷好,咱們便互不相欠了!”福了一福,她轉身走了。
這小小的女子……有意思啊。聶大不知為什麼,也微微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