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的人的血液都沸騰、心胸都震蕩。於是人們都出去找蛇,見到蛇就打,不管他殺死過
鷓鴣沒有。
藝術是為正義的,它應該鼓動人們去殲滅一切的邪惡。
朝霞
據說遠古時候,海中住著一個鮫人,她每天在太陽
遠沒有出來之前就爬上一個海島上去,坐在岩頭上,等
太陽上來。但是,她的姊姊卻總嫌她去的太早,這是很
浪費時間的,每次都從海裏伸出頭來,遠遠地嗬斥她的
妹妹說:“喂,我的懶丫頭,時光可惜呀,不可以乘太陽
還沒有出來之前找點事情做做的麼!總是把兩手空著……”
這個鮫人於是就把遠遠近近的雲呀霧呀都扒攏
來,在島上勤勤快快地織起布來,好像她在家裏織的
一樣。不久,太陽醒來了,先叫他的光芒跑到海麵上來
看看。那光芒穿過了鮫人織著的雲紗,這樣就變成了
五色繽紛的絢爛的彩霞。
當一個人用工作去迎接光明,光明很快就會來照
耀著他。
狐狸和兔園
狐狸跑進兔園裏去。實在因為兔兒們太無端地紛
紛逃散了,所以狐狸這才兜捕他們,也免不了咬吃了幾
個。這樣倒好,園子裏很清淨,而狐狸也已經吃飽。他
於是就在園子裏巡遊起來,覺得這地方很不錯,點點頭
說:“的確是名副其實的一等縣!山明水秀,物產豐富,
民風淳厚。”
但狐狸兜了一兩個圈子以後,忽然又以為景象太
慘淡了,歎息著說:“可憐!可憐!一路人煙稀少,田園
荒蕪,隻見屍骨狼藉,百姓死無葬身之地!”
狐狸很感不忍,惻隱之心不禁油然而起,就親自把
那些兔骨頭扒在一堆,做了一個墳墓,把它們埋了。他
覺得做得不錯,又點點頭說:“差堪自慰,總算替老百姓
找了一個歸宿地了,他們是要歌頌我的!”就再在附近
插了一塊牌,寫上三個字,叫做“德政碑”。
臨走時,狐狸想了想說:“唔,一切要做的事情我都
做到了,一個父母官的天職,如今是盡了。況且我來時
不過為的糊口,現在回去又確實是兩袖清風。”
一個采白芷花的城裏人
白芷花是一種很名貴的花。所以,有一個城裏人,
某一天跑到鄉間一座山上去采這種白芷花的時候,他
就一直向著山頂上跑去。他自言自語說:“這種名貴的
花,是一定生長在山頂上的!哪裏會生在卑下的地方
呢?”他跑到了山頂,就這裏那裏仔仔細細地尋找。不
過,他總是找不到。這個城裏人失望地回去了,但他非
常不甘心,第二天又到鄉間去,依然照原路跑上山頂去
尋找。他自己勉勵自己說:“它生長在山頂上是決沒有
錯的,我應當留心找。”可是,他同樣沒有找到。他又失
望地回去了,但他依然不甘心,第三天,而且第四天,還
是跑到那山頂上去找。他堅決地說:“我非在山頂上找
到它不可!”無奈他還是沒有在山頂上找到白芷花。最
後,他就自認失敗了,說道:“算了罷,我已經不耐煩
了!”就垂頭喪氣地一步一步下山來。卻不料,就在山
腳下的草叢裏,他看見了他要尋找的白芷花,但是很可
惜,這種名貴的白芷花又早已給他自己每天上山下山
踏得稀爛了。
這個寓言意思很明白,就是:我們不要把眼睛生在
頭頂上,致使用自己的腳踏壞了我們想得之於天上
的東西。
兩隻猴子的相互監視和一場風波
有兩隻猴子,跑進一個桃園裏去。他們首先對他
們自己定出了一條禁律,說道:“要根絕猴子的偷竊行
為麼?那可是什麼手段都無效的,假如我們猴子自己
不先來約束自己,譬如說罷,我監視你,你監視我,那
麼,即使你我都還想偷,也就沒有辦法偷了。”
這樣,兩隻猴子就都照著去做了。
一隻猴子趁著另一隻沒有看見的時候摘了一個桃
子塞進嘴裏,就立即去監視另一隻。
另一隻猴子也趁著這一隻沒有看見的時候摘了一
個桃子塞進嘴裏,立即也來監視另一隻。
這樣,兩隻猴子都閉著嘴,一聲不響,麵對麵地監
視著。
而不久,他們都看出對方的毛病來了。一隻猴子
憤怒著,指責著對方,用鼻子說:
“唔(你)……唔(你)……”
另一隻也憤怒著,用鼻子說,指責著對方:
“唔(你)……唔(你)……”
兩隻猴子都覺得對方太可惡,而樣子又太滑稽。
所以既想破口大罵,而又不禁噴笑出來了。這樣,兩隻
猴子就都從嘴裏滾出了一個桃子來。
於是,兩隻猴子各捧著一個桃子,相對著哈哈大笑
一場之後,就重歸正經,開始檢舉起對方的偷竊行為,
用他們同時脫口而出的警句,同時唱道:
“你心裏清楚,嗨!
我心裏清楚,嗨!
我們嘴裏可都說不清楚,嗨!”
唱過了,相對一鞠躬,各把桃子放回嘴裏,各自慢
慢地咀嚼著。一麵說道:“我們這一場風波,噯,解決得
多麼愉快!”
異想天開的老鼠
有一個老鼠,看看一切老鼠都長著一條尾巴,而他
自己也有一條,他想,這太庸俗了。因此,他下了決心,
跑去請一個朋友把他的尾巴咬掉,說道:“雖然一切人
都把希望寄托在一條尾巴上,但我可偏偏不要它!”那
個朋友知道他的脾氣,就隻把他的尾巴打了一個結,哄
他說是咬掉了。
老鼠想到他已經除去尾巴,認為這是出奇的新鮮
作風,人們一定會給他特殊的榮譽。不過,當他擺著傲
慢的態度好像一個大人物似地走到眾鼠麵前去的時
候,他卻看見一切朋友都以驚訝的眼光來看他,後來又
都忍不住大笑了。那些老鼠還笑了又笑,並且議論紛
紛,簡直把他奚落得無地自容,他終於隻得抱頭逃開
了。他隻好又跑到朋友那裏去,看有什麼補救的方法。
“唉,我第一場出台,就吃了倒彩!”他非常頹喪地
說,“現在我惟一的希望,是你有什麼靈藥使我立刻重
新長出一條尾巴來,否則我簡直要鬧自殺的悲劇啦。”
幸好那個朋友馬上替他把結子解開,讓他的尾巴
回複到原來的樣子。現在這個老鼠覺得光榮的,是他
也同樣有一條尾巴。
三個打碎了瓦器的人
有三個人,各推著一車瓦器,例如茶瓶呀、湯罐呀、
瓦鍋呀之類,一同去爬過一條山嶺。
這條山嶺又高又陡,全都是羊腸小道,一麵是高不
可攀的岩壁,一麵是深不可測的溝壑。的的確確是非常
地險惡。顯然因為這種困難的條件,他們中的一個剛
剛上了一段嶺,就把一車瓦器打碎了,一個完整的也不
剩。
第二個人是比較運氣一點的,他剛好推到了半嶺,
碰了一下岩石,這才也把一車瓦器打翻了,但同樣沒有
剩下一個好的。
第三個人是推到了嶺頭,叫了一聲:“喔呀,終於到
了!”同時喘了一口氣,把手也鬆了一下,不料就此翻了
車,全部瓦器都倒在地下了,仔細看看也沒有留下一個
不破的。
這樣,不可諱言,三個人都把瓦器打碎了,但他們
倒也都不悲哀,相互微笑著點點頭,立刻都想到,姑且
比較一下得失罷。三個人一起坐在嶺頭,這樣談起來
了:
“說到爬嶺的本領,自然是我頂差,但我省下了頂
多的力氣呀,這是我的便宜!”第一個人說。
“我沒有話說,因為我恰好花了一半的力氣,卻也
爬上了一半嶺,我沒有吃虧什麼!”第二個人說。
“可是隻有我是爬完了嶺的,這是我的光榮。”第三
個人說。
最後他們共同達成了一個結論,說:“我們各人都
有不同的優點,雖然打碎了瓦器是一模一樣的。”說後
就都快快樂樂地推著空車回去了。
船和潮水
有一個人,知道潮水快要來了,就造了一隻小船,
把它預先擱在河岸上,說道:“潮水一來,我就把它放下
水去,乘它去漂海。”
不久,潮水真的來了,不過還不很大,這個人說道:
“還得等一等,潮水大時我再來把船放下水去。”
潮水漸漸大起來了,這個人又說:“還不夠大,等更
大時我自然要放下水去的。”一麵說,一麵隨手把船移
得更上一點。
後來潮水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這個人也把船越移
越上,越移越上,甚至把它移到山上去了。
在這個時候,這個人說道:“現在是不好把船放下
出去了,潮水太大了。”
錦雞與麻雀
有一隻錦雞到另一隻錦雞那兒作客。當他們分別
的時候,兩隻錦雞都從自己身上拔下一根最美麗的羽
毛贈給對方,以作紀念。這情景當時給一群麻雀看見
了,他們加以譏笑說:“這不是完完全全的相互標榜麼?”
“不,麻雀們,”我不禁要說,“你們全錯了。他們無
論怎樣總是錦雞,總是漂亮的鳥類,他們的羽毛確實是
絢爛的;而你們是什麼呢,灰溜溜的麻雀。”
農夫、麻雀和雲雀
有一天,一個農夫在田裏割麥。一群麻雀飛來了,
停在麥穗上,對農夫說:“喂,親愛的農夫,你用血汗養
了我們,我們決沒有忘記!現在,正當美麗的初夏,正
當農忙的季節,我們就來報答你,要特別獻出我們的歌
曲。我們是你的朋友!”說後他們就一齊唱了起來,一
麵拚命啄食著麥粒兒。
農夫十分生氣,扔著泥塊驅逐他們,憤憤地說道:
“呸!一批剝削我們的蟊賊,還說是我們自己甘心養了
他們的!難道我愛好文化到如此程度,要花一鬥麥子
買一張門票,去赴一個麻雀的音樂會麼?我不需要這
樣的朋友,我要趕走這樣的詩人!”
麻雀被趕走後,又有一群雲雀飛了來,停在麥田
上,捉拿那些小蟲當午餐。他們在這兒找到了一條地
蠶,在那兒找到了一個蚱蜢,找到一個就吃一個。不
久,他們就又往空中飛去,一麵唱著清新明朗的歌,越
飛越高,也越唱越叫人聽得快樂,使得農夫也暫時直起
腰來,歪著頭向高空仰望了一會兒。於是他再彎下腰
去割麥,一麵很有興致地自言自語地說:
“不錯,人家說,雲雀是有益的鳥兒。我們不但無
須花一筆預算養他們,他們還從事撲滅我們敵人的工
作,帶給我們很大的實際利益。而後他們就到空中去
飛翔,飛得那樣高,那樣活潑、輕快,高高興興。可不是
浮誇的一夥兒,叫我們看了也興奮。而他們是唱得怎
樣地美麗、明白嗬,好像這個晴朗的天空就是他們唱
出來的!對,這樣的詩人才真是我們人民的朋友呢。”
飛鳥、浮雲和高山
一隻鳥在空中飛翔,自詡地說:“我就以那朵白雲
做我的目標罷,我要趕上它!”
它重新整理了兩隻翅膀,用足了勁兒,極快極快地
向前飛。但是那朵白雲忽然飄到東,忽然飄到西,沒有
定向。有時又忽然停下來,蜷縮著打漩渦,好像一個被
眷寵的貓在翻著自己的身子捉跳蚤;有時又忽然舒徐
地展開,仿佛一個驕傲而懶惰的婦人,餛飩似地裹在綢
被裏麵,在伸她那可愛的懶腰。而更壞的,是它又忽然
消散不見了,誰也不能再找到它。
於是,鳥堅決地說:“不!不成!我是應當拿那些
巍峨矗立的山峰來做我的路程的記號的。這些高山,
這樣地確定、堅固,又偉大,又美麗,我望著它們,我是
這樣地壯勇和有力。我在它們的上麵飛,於是我十分
快樂。我飛過一座又一座山,好像從這個巨人的頭頂
跳到那個巨人的頭頂。”
沿著明確偉大的曆史道路,從事切實具體的人民
事業。
牛和牛繩
牛和狗約好在晚上共同逃走,要到深山曠野中去
過那自由的生活。
到晚上狗如約來到了,馬上就開始用他的好牙齒
去替牛咬斷那穿著牛的鼻子吊在木樁上的繩子。但牛
連忙阻止了他,說道:“不!還是請你好好地把它從樁
子上解開罷,這是一條好繩子呀。我什麼家當也沒有,
這條繩子我要帶走。”狗隻好聽牛的話,設法從樁子上
解開繩子,讓它依然係在牛的鼻子上。然後,他們衝出
了門,一同逃跑了。
但在半路上,狗已經跑得很遠,牛卻因為繩子被路
旁一塊大石頭纏住,隻好停在那裏了,很容易地被從後
麵追來的主人牽了回去。牛對自己說:
“我惟一的錯誤就在於我還想保留我的繩子。對
於這種財產的留戀,真是我的致命傷嗬。”
會搖尾巴的狼
一隻狼掉到陷阱裏去了,怎麼跳也跳不出來。一
隻老山羊慢慢走過來,狼連忙向老山羊打招呼:“好朋
友!為了友情,幫幫忙吧!”
老山羊問:“你是誰?為什麼跑到獵人安下的陷阱
裏去了?”
狼立刻裝出一副又老實又可憐的模樣,說:“我,你
不認識嗎?一隻又忠誠又馴良的狗啊,為了援救一隻
掉到陷阱裏的小雞,我不顧一切,犧牲自己,一下跳了
進來,就再也出不去了。唉!可憐可憐我這隻善良的
老狗吧!”
老山羊看了他幾眼,有些不相信,說:“你真的是狗
麼?為什麼你那樣像狼,為什麼你用狼一樣的神氣看
著我?”
狼連忙半閉了眼睛說:“我是狼狗,所以有些像狼。
但是,請你相信,我的的確確是狗,我的性情很溫和,我
還會搖尾巴,不信你瞧,我的尾巴搖得多好。”
狼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就拖著他那條硬尾巴來回搖
了幾下。“撲,撲,撲!”他把陷阱裏的一些土塊都敲打
下來了。
老山羊慌忙後退了一步,說:
“是的,你會搖尾巴。可是會搖尾巴的不一定都是
狗。你說,你真是一隻狼狗嗎?”
狼有些不耐煩了:
“沒錯,沒錯!我可以賭咒。快點吧,快點吧!為
了友情的緣故,隻要你伸下一條腿來,我馬上就可以得
救了。我一出來馬上就報答你。比方,我可以給你舔
舔毛,幫你咬咬虱子。真的,我是非常喜歡羊,特別是
老山羊的。”
老山羊還是有點猶豫,又往後退了一步:
“不成,我得考慮考慮。”
這時候,狼忍耐不住了,突然爆發起來。他咧開
嘴,露出牙齒對老山羊咆哮:“你這老家夥!不快一點
過來,你要幹嗎?”
老山羊冷靜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回答說:
“什麼也不幹。因為你是狼。我看見你的尖牙齒
了。去年冬天你咬了我一口,差點沒把我咬死。我一輩
子也忘不了。你再會搖尾巴也騙不了我,再見吧!”
回聲的結局
在山穀裏,隻要有一個聲音,就會產生一個同樣的
回聲。有多少聲音,就會有多少同樣的回聲。
回聲是相當固執、相當自負的,他自認為比產生他
的聲音強。有一天,他竟然提出要跟聲音比賽誰最有
能耐和口才。
聲音說:
“比就要比創造性。”
回聲立即跟著說:
“比就要比創造性。”
聲音說:
“但是你隻會重複。”
回聲毫不相讓:
“但是你隻會重複。”
聲音說:
“你應該學會謙虛一點。”
回聲毫不猶豫地回敬一句:
“你應該學會謙虛一點。”
總之,隻要聲音說一句,回聲也照樣說一句,頑固
地頂了回去。
這場比賽,單調地進行了很久,看來是得不到一個
結局了。
後來,聲音有些激動了,就說:
“我不跟你爭吵了。”
回聲也生氣地重複著:
“我不跟你爭吵了。”
聲音忍耐了一下,真的就不響了。
回聲還想接著頂一句什麼話,但是這一下糟了,他
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從今以後,假如聲音能堅持下去,永遠不再開口,
回聲也就沒辦法再進行什麼比賽,再繼續爭辯自己的
優越性,而且,他隻好從世界上消滅了。這就是回聲所
應該得到的結局。
向日葵和石頭
種子成熟了,落到土裏,以後又發芽,生長,這件事
本來很自然,很合理,沒想到有一粒種子卻因此觸犯了
一塊石頭。
那是一塊古老的石頭。據說他最愛安靜,他的行
動十分穩健。多少年來,不論世界上發生了多大的變
化,他都能沉住氣,保持一種一動也不動的姿態。不用
說,他認為自己很有見解,也很有涵養。因此他打算著
書立說。他的計劃當中有一部哲學,據說裏麵包括這
樣一些偉大而深刻的專題,比方:論不變動是宇宙的規
律;論黑暗的永恒性和美;論石頭對於存在的決定性;
論安靜與平靜之為幸福,等等。有一天,當他正在思考
哲學計劃的時候,忽然有一粒種子,未經他的許可,大
模大樣地闖進他的世界來了,而且從此留下不走。這
使得他大為惱火。不僅他的安寧受到了擾亂,而且,最
糟糕的是,他的哲學體係被破壞了。
石頭決心改變這種局麵。可是這很不容易。他既
不能完全否認種子的存在,又沒有力量把種子驅逐出
去。他想來想去,最後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決心在自
己的哲學裏添上這麼一章,題目叫做:論種子的醜陋及
其對宇宙安寧的破壞,很快必將自行毀滅,等等。
“等著瞧吧!”有涵養的石頭自言自語說,“就算你
也是一種存在,可是你生出來沒幾天,個兒小,又不結
實,看你還能活幾天!”
種子當然沒有理會這些。他不但繼續留下來,而
且越來越不安分。他居然還呼吸,居然還唱歌。他喜
歡唱一些關於生長和發展的歌。歌裏麵老是什麼溫暖
啦,春天啦,這一類的話,樂觀得很,自信得很。
有涵養的石頭變得非常激動:
“等著瞧吧!馬上就會刮風的。”
於是素來歡喜安靜的石頭居然一心盼望起刮風來
了,他認為刮風會凍壞柔弱的種子,而他認為自己是既
不怕冷也不怕熱的。
風倒是刮起來了,而且是一陣風接一陣風。先是
冷風,後是熱風。或者說,是冷風帶來了熱風,寒冷帶
來了溫暖,冬天帶來了春天。終於,春天在風聲裏出現了。
不安分的種子不但沒有凍死,反而發了芽,生了
根。他的根從石頭下麵穿過去,他的芽從石頭旁邊擠
出來,露出了土麵。
“先別忙得意,等著瞧吧!”石頭還是不服輸。
於是石頭又盼望下雨。雖然,嚴格說來,他不怎麼
喜歡這一類事情。他認為雨水會淹死種子,而他自己
好像是既不怕潮濕又不怕幹燥的。
不久,真的下雨了。雷鳴電閃,地動山搖。這種景
象使得那盼望下雨的石頭也不禁戰栗起來。可是,嫩
芽不但不畏懼,反而快樂地迎接雨水,旺盛地生長起
來。接連幾場大雨以後,嫩芽變成了一棵完美的向日葵。
“等著瞧吧!”不服輸的石頭還是這樣一句話。
他想:也許小向日葵不能長大。也許,他再長高,
就支持不住自己的重量,會突然倒下來的。
小向日葵並不因這些詛咒而停止生長。他的根一
天天往深處紮,他的莖一天天變得更粗壯更結實,他的
葉子一天天長得更茂盛。終於有一天小向日葵變成了
大向日葵,開了一朵很大很大的金黃色的花。花向著
太陽,不知疲倦地隨著太陽轉,以後結了許多許多種
子。接著,新的種子又開始了新的成熟,準備落到新的
土壤裏去,長出新的向日葵來。
至於那塊傷心的石頭呢,他的哲學著作當然永遠
不會完成了,但他的結局倒不完全是悲劇的。他在冷
和熱不斷交戰、在潮濕和幹燥不斷更替、在植物根不斷
穿透以後終於破裂了,變成了植物的養料。
濃煙和煙囪
煙囪從早到晚不斷地排出一股股濃煙,這本來是
煙囪應該做的事,所以他從來不聲不響,更不為這件事
自吹自擂。而濃煙則不一樣,當他從煙囪裏衝出來的
時候,他總是大模大樣,張牙舞爪,忽東忽西、忽南忽北
地朝天空飛去。他永遠是洋洋自得、不可一世。
有一次,濃煙忽然俯視了一下煙囪,就嘲笑起煙囪
來了:
“多渺小,多可憐啊!你那樣一動不動,不嫌乏味
麼?我看你就像一根呆板的木頭。……你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