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多月馬不停蹄的趕路,這天,我與鄒覓,蕭萌三人終於抵達京城。
坐在馬車裏,隔著薄紗看出去,這些時日以來看得最多的花草林木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繁華熱鬧的街道。
顧不得歇息,進城後鄒覓就駕著馬車往米王府奔去。
這一路上,鄒覓都對我冷淡但有禮,而蕭萌卻從未和我說過話,甚至與鄒覓的交談也是寥寥數語。因為心中記著娘的話,所以不自覺地對鄒覓存了特別的情感,自認為一路上對他已經夠殷勤了。他大概是覺得我因為要他們帶著上路心內歉疚,隻是一再推脫,並沒有心生疑惑。
“籲!”鄒覓勒住韁繩,跳下馬車,對車內招呼道:“孟姑娘,米王府到了。”
我與蕭萌稍微整理了一下著裝,帶上各自的行李下車來。
下得車來,我這才清楚地打量起四周。
隻見麵前一道朱紅大門,上方的牌匾中“米王府”三個大字金光閃閃,門前的幾級石階左右各有一隻大石獅子,看來與一般的富貴人家的府邸並無二致。
米王府門前左右各有兩人守候,此時一邊的隻有一個,應該是看到馬車到來時就立刻進去通報了。
不消一會,朱紅大門緩緩打開,兩隊家丁快步走出,分列左右。隨後,米勳一身白衣,手執折扇走出。在他的身後,師琦扶著一個體態微胖雍容華貴的婦人,正向我眨眼。
“見過王妃,米公子。”鄒覓與蕭萌向他們行了一禮。
我連忙施禮,學著鄒覓,頷首道:“民女孟妍見過王妃,米公子。”
米勳不自在地點點頭,對鄒覓道:“一路上有勞鄒護法了。”
“不敢。”鄒覓抱拳謙讓道。然後,看到米勳向他使了個眼色,鄒覓就向我們辭別,與蕭萌一同離去。
“鄒公子……”我看到他們離開,不解地喊了一聲。
看到米勳的臉明顯一沉,師琦連忙跑下來拉著我的手,道:“他們不會進王府的。來,我們進去。”
“可是……”我還在看著鄒覓離去的方向,心想還沒有好好地跟他道謝,想想又覺得失禮了,就轉回來,對米王妃報以歉意的一笑。
米王妃溫婉一笑,對我招招手,說:“來,一路上辛苦了吧?”
師琦拉著我走到米王妃的身邊,米王妃微笑著細細看著我,不住地點頭。而我被她看得汗毛都快豎起來,隻覺得她似乎知道了所有,看著我的眼裏有著安撫與包容。
“不會,謝王妃關心。”我整理了一下情緒,看到這個兒時就喜歡親近的伯母,心底有一種感動與溫暖,聲音也放柔了許多。
“來,我們進屋去。”王妃親切地拉著我的手向府內走進去。
米勳一直沒有做聲,自始至終都緊蹙著眉,臉上一片陰沉。
我盡量讓自己的臉上保持著平靜的笑容,時刻提醒自己,我是孟妍,不是上官夢嫣。可是,看到米勳這樣難過,我真的不知所措。
到底要我怎麼辦?
米王爺奉旨到江淮一帶視察,所以就由米王妃設宴替我洗塵,師琦陪同,米勳卻借故避開。
晚飯過後,我本是由師琦帶領到房間去,怎知走到一處回廊前,師琦一個閃身,忽然不見了。
我隻好循著路,往前走去。
過了回廊,前麵出現一個庭院。這個庭院似乎是與王府分開來的別院,大門洞開,看到裏麵有一個花庭,栽著許多樹。中央是一個湖,水上建著一座樓閣。再後方就是幾間房子,隱在夜幕中看不太清楚。
我左右看看,四周並沒有人。忽然心一動,隱約猜到師琦為什麼突然消失不見。
要來的總會來,既然如此,我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去。
月掛樹梢,繁星璀璨,銀河閃耀,照得地上一片澄明。
頎長的白色身影立於花庭中,籠罩著淡黃色的光暈,看上去有一種炫目的感覺。然後,他緩慢地轉過身來,放得十分柔和的臉孔,目光由原先的迷離轉為驚訝,眼睛倏地一亮,嘴角一彎,展開一個迷人的微笑。
我不由得一怔,眼前看到的人與夢中的那個身影慢慢地重合,然後,夢中見到的那個人身上籠罩的霧全都褪去,麵容從未有過的清晰。
我倒吸一口氣,心不由得一慌,腳下有點虛浮。
難道說,一直在夢中看到的那個人,竟然是米勳?
心底有欣喜隱隱約約浮動,但我咬咬牙,垂睫思索一會,落落大方地迎了上去。
“米公子。”我走到離他隻有幾步的地方停下來,向他行了一禮,頷首不語,卻在心裏琢磨著,看他剛才的反應,應該不是他讓師琦把我帶到這裏的。也是,吃飯他都避開,實在沒必要私下讓師琦帶我過來。但是,師琦為什麼這樣做?
即使低著頭,我也能感覺到米勳一直在看著我。良久,我用眼角餘光看去,他轉身看向遠方,負手而立,背影中透出幾分蒼涼。
我的心一顫,抬眸看著麵前的白色身影。我們之間隔著幾步的距離,可我卻不能像幼時那樣快步奔到他的懷中。這樣的咫尺卻變成了天涯。
穩了穩情緒,我抬頭,向天空看去。
“好美啊!”我由衷地感歎道,唇邊不由得勾起一個弧度。
忽然感覺到投注在身上的灼灼視線,我轉過頭來,直直地撞上米勳看著我的眼。隻覺得他深邃的黑眸深深地鎖住我,咒語般地纏綿在我的臉上。疼惜,深情,難過,憂傷,失望……多種情緒一瞬間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襲來,心底波瀾萬丈,慢慢地有水霧覆上眸中。
米勳不自覺地靠前一步,負於身後的右手緩緩地伸出來。
我頓時一驚,下意識地向後跨了一步,低下頭來。
悄悄地抬眼看去,他伸在半空中的手立時僵住,臉色變了變,迅速地收回手,仰頭看向天空。
“孟姑娘此番上京是探親還是辦事?”
他開口問道,聲音冷淡平靜。
我猛地抬頭,身體哆嗦一下,踉蹌一步。隻能趕緊咬住下唇,強忍住眼中的淚水。
從小,米勳就很疼我,舍不得說我一句。乍聽到他那冷冷的帶著距離的語氣,真的感覺到心彷佛被撕成千萬片。
那又怎樣呢?那都是因為自己,是自己扮演的角色讓他刻意地與我保持距離。
要是在這之前他還有些許期待,恐怕剛才我那個動作他應經不存任何幻想了。即使他沒有認出我,對於我刻意的疏離隻怕也是完全把我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