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煩了最近很煩,非常煩,不僅僅因為大學裏頭又有人開始叫他那個他最討厭的綽號,“煩啦!煩啦!去打水啊?”“煩啦,煩啦,去吃飯啊?”每當這個時候,孟煩了就會吹胡子瞪眼,即便他沒有胡子,也會憤怒的發射幾枚作用不大的怒吼,“不準叫我煩啦!小爺大名孟煩了!”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有人吃吃的笑,“煩啦,煩啦,這名字真好笑。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孟煩了這時便會想起老頭子給他取這個名字的用意本是“煩惱了卻”,誰能想到正是這個名字讓他現在徒增煩惱呢?有心反嗆回去,想想也隻能自嘲一笑,不去計較。
其次,讓孟煩了覺著煩心不已的就是自賈寶玉與晴雯出雙入對,他的生活軌跡也慢慢發生了變化。從前,他喜歡獨來獨往,一個人靜靜的看書,畢竟複讀的那一年他早已嚐盡了這樣的孤獨並甘之如飴。任何事情一旦成為習慣,便會成為理所當然。人類是一種甘於習慣的動物,孟煩了不喜歡改變,他更不喜歡任何事情有超脫他掌控的可能性。而最悲哀的就是很多事情他根本無力掌控,這也是讓他覺著煩惱和痛苦的地方。
事實上即便他不願意也不甘心承認,他最厭惡的父親的一些思想,早已如基因般出現在他身體內,如野草般根深蒂固的紮入了他的五髒和靈魂,除之不盡,春風又生。
每當孟煩了看到賈寶玉和柳晴雯在自習室裏前後而坐,不時的回望一眼,相視,低頭。他便會想起陳小醉。到後來,即便他離開了自習室,尋了一個空空蕩蕩的教室,他的眼中反而更清晰的浮現出陳小醉拿著那雙丹鳳眼偷偷覷他然後捂嘴一笑的畫麵,每當這個時候,眼前的書本便化作一片虛無,他執著一柄長劍,無力的劈刺著四周的黑暗與空洞。他在恍惚間,不覺忘記了自己究竟是在大學的教室,還是高中時那個有她的課堂。
這種想法和思念的痕跡開始變得愈發明顯,明顯的讓他無法忽視,他隻得合上書本,任自己沉溺到那片記憶中去。
孟煩了和陳小醉是高中同學,神奇的是他們雖然家住同一小鎮並且從小到大都是同一所學校,然而他們到高中時才真正認識並發現到這一點。孟煩了固執的認為這就是緣分。畢竟他先入為主的認識了小醉之後才發現兩個人靠的這麼近,然而這實際上難道不是有緣無分的一種表現嗎?
雖然當時煩啦還不懂什麼是竹馬青梅,但他知道他喜歡和陳小醉一起回家,喜歡看她那條蓬鬆的馬尾辮晃呀晃呀,晃的他心裏頭直發慌,想要伸出手去捋一捋,卻又害怕會被發現,餘光瞥見後方的人影,便改捋為拉,輕輕的拽上一拽,一股子清香便順著發梢傳到孟煩了的手邊,不是香水的柔膩,不是洗發水的清新,是一種說不清感覺的好聞的香味。這種香味伴隨著他,讓他著迷。
“孟煩了!你這個大壞蛋!又拽我辮子!”
每到這個時候,陳小醉就會停下口中的話題,氣呼呼的轉過身,追著孟煩了直跑,那條小徑上便不斷回蕩著陳小醉似嬌似嗔的喝罵聲和孟煩了的傻笑。
孟老爺子留過洋,拜老爺子所賜,孟煩了的英語從小就不錯,隻是他頗有些時乖命舛的味道,高三時候的英語老師極為討厭看起來年少老成的孟煩了,總覺著他就像是小河裏布滿汙泥的石頭,滑不留手,搞不好還惹得一手泥,骨子裏還有股子無法無天的硬氣,這個四十多歲的更年期老師挑不出什麼毛病,可總是覺著看他不順眼,於是也始終喜歡不起來。
有一次單詞默寫,孟煩了終於讓她抓住了辮子,二十個單詞隻對了四個,她便陰陽怪氣的諷了幾句,“讓你上早讀不認真,隻顧著和陳小醉聊天,人家一個都沒錯,你行嗎?”
誰知孟煩了看起來像塊石頭,骨子裏更像一塊撞不碎的石頭,也不知她是哪句話刺痛了煩啦,孟煩了當即拍了桌子,一怒而起,唯一一塊遮羞的抹布就此撕破,那一刹那的悍勇和狠厲陳小醉一直難以忘記,回想起來又是心動,又是害怕。
然後,老師便對孟煩了開始了放任自流,孟煩了也不負所托,成功在高考中落榜,連本科線都不曾到,成了她口中足以繼續吹上三年的反麵典型。
成績出來之前,孟煩了就有了心理準備,畢竟自從那件事情之後他上課都不願聽老師講課,要不是舍不得陳小醉,他肯定早就轉班了吧。得知成績之後,他隻打了一個電話給陳小醉,知道她考上了本科線後,祝賀一聲便掛了電話。他沉默了半響,忍受完父親的斥責和母親的哭泣,倔強的撂下一句話,“我要複讀,轉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