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社會影響(3 / 3)

這裏的“白獸幡”,就是“白虎旗”。因為修《晉書》的唐朝人為避諱“虎”字,故意寫作“獸”字。到了宋朝,“玄武”又發生了變化。《雲麓漫抄》卷三記載:“朱雀、玄武、青龍、白虎,為四方之神。祥符間避聖祖諱,始改玄武為真武。”《宋史·儀衛誌》記載:“嚴庭立仗,真武隊金吾折衝都尉一員,仙童真武螣蛇神龜旗各一。”

戒嚴時大庭的儀仗,真武隊是金吾折衝都尉一員,仙童真武螣蛇旗、神龜旗各一麵。

其實,這“真武隊”,就是玄武隊。“真武螣蛇旗”,就是畫有螣蛇(飛蛇)的玄武旗。

3. 風師、雨師要不要改

風師、雨師之名,早已有之。《周禮·春官宗伯》記載:大宗伯之職,有一項是“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風師、雨師”。即把牲畜加在堆積的柴草之上燃燒,用這種禮儀來祭祀司中、司命、風師、雨師。因為晉景帝叫司馬師,為了避諱“風師”、“雨師”要不要改為風帥、雨帥?朝廷曾命五府即五個官署博議。束皙在《不得避諱議》中說:“元康七年詔書稱鹹寧元年詔下尊諱,風師、雨師,皆為訓詁。又公官文書,吏人上事,稱引經書者,複多回避,使大義不明,諸經傳鹹言天神、星宿、帝王稱號,皆不得變易本文。但省事言語,臨時訓避而已。”(《通典》卷一百四)束晳說,元康七年(297)的詔書說:鹹寧元年(275)發布詔書頒布廟諱,對風師、雨師,都作了解釋。公家官府的文書、官民上書時,稱引經書又多回避,使經書的大義不明白。各種經書都說天神、星宿、帝王的稱號,都不得改變原文。但是為了省事,言語簡練,采取臨時解釋回避罷了。從中可以看出在此之前,為了避晉景帝的廟諱,官私文書都采取回避的態度,致使經書大義不明,造成混亂。因此束皙主張不必回避“風師”、“雨師”。

4. 改鬥訟律為鬥競律

在唐朝原來關於打官司告狀的律法叫“鬥訟律”,“順宗諱誦。憲宗元和二年八月,刑部奏改律卷第八為鬥競律”。(《冊府元龜》卷三)

唐順宗叫李誦。在唐憲宗元和二年(807)八月的時候,刑部上奏疏把唐律第八卷的“鬥訟律”改為“鬥競律”。這是因為“誦”與“訟”音同,為了避唐順宗的廟諱,不惜把法律內的名稱改了。訟,是訴訟,打官司的意思。競是競爭的意思,詞義相差甚殊,由此可想會給當時的社會造成多大的混亂。

(十)古書難讀

曆史學家陳垣先生曾發出過感歎:“欲敘述唐人避諱改地名,乃先避宋諱,又避明諱,而後避唐諱。甚矣古書之難讀也。”(陳垣《史諱舉例》第四十二條)

1. 這些李諱都是同一人嗎

《廿二史考異》卷三八記載:“是年,遣儀同李諱與李弼、趙貴等討曹泥於靈州,諱引河水灌之。大同四年開府李諱念賢等為後軍,及李諱等至長安。《李弼傳》使持節、太尉、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尚書左仆射、隴右行台少師、隴西郡開國公李諱。《王盟傳》趙青雀之亂,盟與開府李諱輔太子出鎮渭北。皆謂李虎也。《周本紀》天和六年,以大將軍李諱為柱國,此謂李昞也。”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前五個“李諱”是指李虎;後一個“李諱”是指李昞。錢大昕接著論述道:“凡校書須應原文,《周書》於李諱字皆改為虎,並天和六年李諱亦作虎,則繆妄之甚矣。《唐書》稱周閔帝受禪,虎已卒,乃追封唐國公,安得至武帝朝?且虎在西魏時為八柱國之一,豈特天和中始授柱國乎?”

錢大昕說,凡是校勘書籍,必須是用原文,《周書》對李諱的字樣都改為“虎”字,連同天和六年的李諱也作“虎”字,那就錯誤得很了。《唐書》稱周閔帝(宇文覺)受禪時,李虎已經死了,才追封為唐國公,哪裏用到周武帝(宇文邕)時期呢?況且李虎在西魏時期已經為八柱國之一,難道要到北周天和年間才授予他柱國嗎?

這裏是說以“諱”字代人名,容易造成混亂。李虎、李昞都任上柱國,天和六年的李諱是指李昞。因為此時李虎已死了,不可能任命他為上柱國了。

2. 禦諱州是什麼地方?

唐憲宗時期,宰相李吉甫纂修了一部地方總誌《元和郡縣圖誌》。李吉甫,字弘憲,曾任忠州、饒州等州刺史,憲宗即位,征拜他為考功員外郎、知製誥,元和六年(811)授他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這位既有地方工作經驗,又有中央任職經曆的宰相,對天下形勢了如指掌,他纂修的這部總誌,被稱為“輔治經國之書”,“稽戶口,列墾田,辯方輿,詳貢賦。以及山川關隘,兵馬鹽冶,倉庾橋道,河渠澤藪之屬,無不悉關乎經畫。按書而核,道裏之遠近,地形之形便,生齒之眾寡,物力盈虧,皆殽列於幾案之間”。就是這樣一部有價值的書,其中的一個州名,也讓讀者莫名其妙。洮州條下是這樣寫的:“貞觀四年,州移理故洪和城,於此置臨洮鎮,五年廢鎮,置禦諱州。”(中華書局校點本)

貞觀四年,洮州的州治遷移到洪和城,在這裏設置臨洮鎮。五年廢棄了臨洮鎮,設置禦諱州。禦諱,是當朝皇帝的名字,元和,是唐憲宗(李純)的年號。由此推知禦諱州,可能是純州,或與純聲音相近的州名。因此中華書局在校勘時注明為“淳州”,而且在注雲:“原本避唐憲宗諱,缺‘淳’字,今校補。”這是可信的。唐憲宗初名淳,即位改名為純。李吉甫在著書時,為避唐憲宗的原名,把“淳”字空缺出來,但卻用“禦諱”二字來代替“淳”字,於是便出現“禦諱州”三個字,讓讀者頗費猜疑。

3. 唐穆宗即位改地名

《冊府元龜》卷三記載:“唐穆宗諱(同於真宗)初名宥,元和七年,立為皇太子,始更之。十五年即位,改甞嶽為鎮嶽,甞州為鎮州,定州甞陽縣為曲陽縣,甞王房子孫為汦王房。”

唐穆宗名字(與宋真宗相同,即名恒),起初名叫李宥。元和七年(812),被立為皇太子,開始改名為李恒。十五年(820)即位為皇帝,改恒嶽為鎮嶽,恒州為鎮州,定州恒陽縣為曲陽縣,恒王房子孫為汦王房子孫。陳垣先生解釋說:“按冊府成於宋人,同於真宗者,諱恒也。因是之故,恒嶽、恒州、恒陽、恒王房,恒字均寫為常。冊府刻於明末,避明光宗諱常洛,又改常為甞。”這樣改來改去,後人看書能不難嗎!

4. 錢讓、錢遜原來是一人

錢讓的事跡,不見於史冊。在湖州府的《長興縣誌》中有記載,錢氏的《舊譜》中也有記載。兩書中記載了他曾任征東大將軍、廣陵郡太守。為什麼正史上沒有記載?清代學者錢大昕考證錢讓原來就是錢遜。“考鄭樵《氏族略》雲:‘漢哀平間錢遜為廣陵太守,避王莽亂,徙居烏程,而讓亦官廣陵太守。意者讓、遜本即一人。夾漈避宋濮安懿王諱,改讓為遜乎?’”(錢大昕《十駕齋養新錄》卷十九)

考察鄭樵的《通誌·氏族略》中說:“漢哀帝、平帝年間,錢遜任廣陵郡太守,躲避王莽的戰亂,遷居到烏程縣。而錢讓也任廣陵郡太守。想來是鄭夾漈(鄭樵的字)避宋代濮安懿王(趙允讓)的名字,改讓為遜了吧?”

5. 徐廣可能成為野人

晉朝人徐廣,字野民,隋朝避隋煬帝楊廣的名,稱他的字叫徐野民。到了唐朝,為避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而稱他的字,那就成了徐野人。“《隋書·經籍誌》:‘《史記音義》十二卷,宋中散大夫徐野民撰。’野民即徐廣,避隋諱(隋煬帝楊廣)稱其字,後又避唐諱,稱為徐野人。”(陳垣《史諱舉例》第三十七條)

6. 薛道淵是如何變成薛深的

南朝將領薛安都的從子為薛道淵。薛安都投奔北朝,薛道淵也跟隨到了北朝。他後來又逃回南朝,因為果敢而有力氣,屢立戰功,被任命為司州刺史、右將軍。“深,安都從子也。本名道深,避齊高帝偏諱改焉。‘深’、‘道深’,《南齊書》作‘淵’、‘道淵’。始以避齊諱省‘道’字,又以避唐諱改‘淵’字,於是薛道淵竟成薛深。”(《南史·薛安都傳》注8)

這個注告訴我們,薛深,是薛安都的侄子。本名叫“道深”,為避齊高帝偏諱(道成)改為薛深。“深”、“道深”,《南齊書》作“淵”、“道淵”。開始時因為避齊高帝諱(蕭道成)省略了“道”字,又因為避唐高祖諱(李淵)改“淵”字為“深”字。於是薛道淵竟成為薛深了。

7. 字學不講

張世南,字光叔,南宋鄱陽人,曾在福建永福做過官。他所著《遊宦紀聞》十卷,多記雜事舊聞,為說部佳本。

他說:“字學不講,多因前代諱惡,遂致書畫差誤。漢以火德王,都於洛陽,惡水能滅火,遂改洛為雒。故今惟經書作洛,而傳記皆作雒矣。秦始皇嫌辜字似皇,改為罪。自出己意,謂非之多,則有辜也。今經書皆以罪易辜,獨《禮記》、《爾雅》,猶有可考。無字乃子雲奇字,古文天屈西北為無,今《易》中,無皆從無。他書則雜之矣。世字因唐太宗諱世民,故今牒葉棄皆去世而從雲。漏泄縲絏又去世而從曳。世之與雲,形相近,與曳聲相近,若皆從雲,則泄為沄矣。故又從雲而變為曳也。民則易而從氏,昬湣泯之類,至今猶或從氏也。以至如晉諱昭,改昭穆之昭為韶音,秦諱政,而改正月之正為征音,至今從之,此何理耶?”(《遊宦紀聞》)

張世南認為,文字學不講究,大多因為前代避諱的惡劣影響,於是使文字的筆畫出現差誤。漢朝以火德得天下而為王,又建都洛陽。討厭水能滅火,於是就把“洛”改為“雒”。所以現在隻有經書中作“洛”,而史書中都作“雒”了。秦始皇討厭“辜”字像“皇”字,把“辜”字改為“罪”字。出自他自己的意思,說錯誤多,就是有“辜”。現在經書中都把“辜”字改為“罪”字。唯獨《禮記》、《爾雅》還可以考證出來。“無”字是揚子雲(揚雄的表字)創造的奇字,古文天在西北彎曲叫“無”。現在《易經》中“無”字都從“無”。其他的書就兩個字混雜著用。“世”字,因為唐太宗的禦諱叫世民,所以現在的“牒”、“葉”、“棄”都去掉“世”字而從“雲”字。“漏泄”、“縲絏”,又去掉“世”字而從“曳”字。“世”字與“雲”字,字形相近,“世”字與“曳”字聲音相近。如果都從“雲”字,那麼“泄”字就成為“沄”字了。所以又從“雲”字而變為“曳”字。“民”字改為從“氏”字,“昬”、“湣”、“泯”之類,至今還從“氏”字。至於像晉朝諱“昭”,改昭穆之“昭”為“韶”音。秦朝諱“政”字,而改正月之正為“征”的讀音。時至今日,還跟從它們,這是什麼道理?

8. 自幼的疑問得以解決

自幼讀書有疑問是常有的事,有的人一生沒解決,也就不了了之;有的人到了中年以後才解決。清朝的葉方靄就是這樣一位幸運者。“國初,山海衛人穆維乾,字介公,由教授升翰林院典簿。時修四書滿漢講義,至‘羔裘玄冠不以弔’,掌院葉方靄以為犯禦諱商於同僚,乾謂:‘大字當仍原字以尊經,小字改元字以避諱。’掌院詢何所本,曰:‘中庸慎獨乃原字,小注改謹字。’掌院大悟曰:‘餘自幼疑此,今始知朱子為避諱也。’”清朝初年,山海衛人穆維乾,字介公,由教授升到翰林院典簿。當時正在修《四書滿漢講義》,修到“羔裘玄冠不以弔”,掌院官葉方靄認為犯皇帝(康熙帝)的名字,與同僚進行商量。穆維乾說:“大字應當原字不動表遵從經書,小字注釋中寫改成元字來避諱。”掌院詢問有什麼依據,穆維乾說:“《中庸》中的慎獨就是原字,小注改謹字。”掌院突然醒悟說:“我自幼就懷疑這一處,現在才知道朱子這樣做是為了避諱。”

這段話裏,是以《中庸》為例說明問題的。《中庸》第一章有一句話:“故君子慎其獨也。”宋代理學家朱熹用小字,解釋這句話時說:“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宋孝宗叫趙眘,與慎字同音,朱熹為避諱,在小字中寫作“謹”。古書的格式是,原文用大字,注釋用雙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