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路徑幽,雲霧繞帶裏幾縷金光散射,美之美勝,悠之悠更。
三兩位提劍遊俠漫步在玉林小道上。
林子間樹木盤錯,‘忽忽’飛過幾個影子,立時來到幾人跟前。一人手拿畫軸比對,一人手執紙筆相看。
“敢問幾位是不是大漠沙丁鵬、冀北淮南子、高原駱道仙?”
“正是我們幾位,你們是……”
“我等乃是記風山莊門人,特奉莊主之命沿路傳遞消息,武林大會臨時更改地點,不是在眉山金雲頂,而是在雌峰。”
幾人相覷:“有何憑證?”
執畫者從衣內拿出兩封紅箋:“此乃莊主與陸家當家親筆書函,請幾位過目。”
“怎麼臨時改地點了?”
“是呀……”
“因是我們莊主前來觀戰,有意重擬江湖冊,故改了坡度較為平緩的雌峰,還請各位諒解。”
“哦——”幾人一聽重擬江湖冊,便都不做懷疑。
山腳下,蓯雲桃麵帶香沐浴在陽光之下,身邊依舊兩位門人。
著見已有不少江湖俠士上山,蓯雲目光裏透出幾縷深沉。而這深沉的目光出自他的杏眸卻是別有風情。
“上麵準備地如何?”蓯雲側首問道。
“稟莊主,已派上去好些人,大概都已差不多通知到了!”
“恩……”蓯雲頷首,陽光射地越漸猛烈,他抬高手擋在自己眉額之上,“不早了,我們也該上去了!對了,有沒有看見卓公子?”
兩門人一左一右提起蓯雲輪椅:“卓公子剛才交代,讓莊主與陸當家先行去雌峰,他上金雲頂會會浴火盟。”
“什麼?他去金雲頂了?”蓯雲麵上一陣土灰,“他一個人去要是落了陷阱怎麼辦?這個卓二燕真是大膽!”
“卓公子說務須為他擔心,他說……”
“說什麼了?”
“說反正也沒意思,倒不如做件大事玩玩!”
“玩?”蓯雲搖頭,無奈地揮揮手道,“上去吧,眼下陸當家一人在雌蜂上定是招架不住,我們且先去幫她一幫。”
“是!”
影風略過,三人便消失在平地。
兩旁山色成黛,樹木連成一片,所有美景皆匆匆自眼底滑過。
雌峰巔,與金雲頂對望,然落差極大。金雲頂半身隱盾霧海,巍峨聳雲,而雌峰則相對平坦,依於金雲頂的陰影之下,雖是相望,然進了眉山山道,卻也相去甚遠。
此時,雌峰已聚集了不少英雄豪傑。早聽聞蓯雲公子要借助此次盛會另擬江湖冊,便三兩一起,四五一堆各自問噓吹捧,全然沒有幾天之前各子對敵的模樣,場麵宏大熱鬧地很。
陸千金端立當中,眉目裏縱有千絲憂慮卻也難掩萬縷絕美。她一一掃過四周的人,眸中閃爍太過複雜的情緒,令人不禁一眼便沉淪,不是沉淪美麗,而是沉淪神秘。人群不免都放低了聲音,改為窺伺這位玉立美人。
日當空,蓯雲及時趕上峰頂,此時擂鼓大作,沉猛裏夾帶炙陽的火熱,不禁使人熱血沸騰起來。
“各位,”擂鼓收卻,陸千金悠亮地道,“讓眾位英雄為小女子一帖英雄貼而千裏迢迢趕來眉山,真是慚愧!小女子先在這裏給各位肯賞臉上山的英雄好漢賠禮,各位一路辛苦了!”
“手刃盜賊,為江湖除害,乃是我們義不容辭之事,姑娘又何必多禮!”有人道。
於是便有人附和:“說的對,姑娘心係天下,慷慨出資追緝玉麵神偷,實屬大大的義舉,我們佩服還來不及,怎會有責怪!”
陸千金傾顰一笑:“多謝各位替小女子開脫!那麼……比武就正式開始吧……這次有記風山莊莊主蓯雲公子法眼監督,各位可要抓準機會了!”
武場左位早已設下案台,記風山莊的畫者準備就緒。
“我來說幾句,”蓯雲道,“各位比武是比武,不可傷了和氣,大家此次是為玉麵神偷而來,若是接下去不能團結一心,怕也難將那斯擒拿,故,點到為止,不得見血!這也要看各位的武功修為了……”
擂鼓再響……有人跳進武場。
陸千金心思寥寥,抬眸間,竟見金寶朝這邊過來。她立即起身攔住她:“你回來做什麼?”
“卓大哥呢?”金寶喘著氣舉目探望。
“他不在這裏。”陸千金沉聲道。
“不在這裏?”金寶忽然一凜,“他上金雲頂了?”
“金寶,你兀要忘了自己身份!”
“我忘了自己身份?嗬嗬……”金寶苦笑,“那姐你呢?你明知浴火盟包藏禍心,為何還要做那種大逆不道之事?”
陸千金瞬間慘白了臉:“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不要緊,關鍵在於事實已在眼前!姐……讓我也做一件陸家人不能做的事,好嗎?若是他今日能平平安安出了眉山,那我便回去一心一意進宮參選,行嗎?”
未等陸千金思索,武場那邊起了騷動。
“哈哈哈哈……你們鬥武可是為我呀?”一個麵戴玉麵罩的身影‘撲啦’落進武場。
“是玉麵神偷……”
“是他是他……”
人聲沸騰,個個都虎視眈眈睨住玉麵神偷。
“他?”陸千金胸口像是猛遭一擊,忙回頭細看,“真的出現了?”待回神時,金寶早已不見。
一路山石匆匆擦肩,石階青苔縷縷,幾次滑了金寶的鞋。此時她體內熊熊熱血沸騰,生平第一次直言衝撞陸千金,她自己也想不到。衝撞過後隻剩空空蕩蕩的顫抖,腳下虛浮,令她連輕功也無法使出來。沒想到啊沒想到,卓敬之竟已像顆蒼耳子一樣深深粘在了她的心底,最後關頭,她依舊回來了,隻想看著他平平安安的,她走地也可放心一點。
然卓敬之居然隻身上了金雲頂!這可怎叫她放心?
腳下不停,一顆心也飄啊蕩啊無法落定。是她將他逼上了金雲頂,若不是與她相識,他這個時節定是呆在哪個避暑山莊內享受,怎會涉足這樣的險境?
所以千般萬般,卓敬之啊,你千萬不能出事,你若出事,陸金寶恐怕也活不長久了!
雌蜂上,脎風簌簌。
“是我也……正是在下!”玉麵神偷轉了一圈將各人收進眼裏,“嘖嘖嘖……可真是熱鬧啊,不勞各位動手,在下自己前來,你們可抓得到我啊?哈哈哈哈……”
“狂妄之徒,看掌!”沙丁鵬運掌撲向玉麵神偷。
陸千金渾身血管一緊,抓住自己衣角瞪住武場,隻見玉麵神偷提身躍起,一個連環踢將沙丁鵬的掘沙掌擋住,然後翩然轉身,一個跟鬥落地:“承讓!”
蓯雲眯起杏眸,這玉麵神偷的身影好熟悉,於是趕緊叫人畫下。
“讓老夫來會會你!”
又一個上去,陸千金才放下的心又陡然提起。
那人帶長矛上陣,舞動生風:“不教訓教訓你,這江湖就沒規矩了!”說著提矛向玉麵神偷撲去,那長矛尖端帶鉤,銳利地緊,陽光下生卻一絲冷光。
玉麵神偷舒地立起腳尖,悠悠向後滑去,雙手張弛破開那老者的混沌襲擊。‘啪’一聲,玉麵神偷臂力一猛,長矛斷成兩截。那老者憤怒,一個翻滾接住往下掉的矛鉤,起身時冷不防往玉麵神偷鉤去。
陸千金吸氣:“住手!”
這手已出,住有多易?但凡武功修為深厚自是收放自如,但這老者顯然是位半吊子,手一出去,就拉不回來了!
可叫人驚訝的是,那玉麵神偷不但不躲,反而仰天大笑。
‘嘩啦’玉麵被鉤落,摔了一地殘屑。尖鉤劃過玉麵時自然也劃破了玉麵神偷的臉,血滴淌到他的下巴下,涓涓滴落,陽光為他度上一層金衣。
“沈唐?”蓯雲驚覺,難怪覺得他的身影何其熟悉。
“哈哈哈哈……”沈唐大笑著睨向那邊麵如白紙的陸千金。
“是沈老板?怎麼會是他?”
“這這這這……怎麼回事?”
探詢揣測紛紛擾擾。
“我就是玉麵神偷。”沈唐回過頭來群視,“我沈唐拿我自家的東西,能算偷嗎?哈哈哈……陸老板你說是嗎?”
陸千金含淚別過臉,心裏早知是鬧劇,但這一場鬧劇終究還是在自己手上開幕,這叫她怎生悲蹌?
突然‘砰——’一聲驚天巨響,對麵金雲頂立時生出滾滾白煙,與雲霧糾纏之下偶還可見點點火光。
“怎麼了怎麼了……”人群騷亂。
蓯雲心一沉:“不好,卓敬之怕是出事了!”
腳步驀地停住,山道上不時有石塊碎屑飛濺下來,山體隱隱晃動,金寶一瞬間傻了。
她四肢透涼,太陽越熱烈,她越是寒冷。
這聲震耳發饋的聲響讓她的心立時來了個翻天覆地地驚恐與疼痛。她,就隻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