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2 / 3)

本來隻是為了安撫宋嫂,誰知一開門,竟見蘇吟歌打地鋪睡覺的醫館居然還亮著燈,窗戶上隱隱地閃著兩個人影。她心中一驚,忙回頭點燃了桌上的蠟燭,一手持燈,一手關好房門,踏著月色,快步往醫館走去。

醫館對內的小門沒關,顧青瑤輕輕一推就開了。門一開,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氣,已經習慣了藥香的顧青瑤略一皺眉,舉燈一照,渾身大震。

夜深人靜時,小小的醫館內,竟有一個濃妝豔抹,衣裳無比豔麗的女子。她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上身衣襟不整,坦露了半截胸脯,在燈光下,白得刺眼刺心。而下裳,竟已經完全脫到了膝處,而蘇吟歌就持燈半蹲在這女子麵前,臉正對著她的下體。

這樣詭異的情景實在令人震驚,顧青瑤手一顫,蠟燭迅速掉落在地上。那一點點亮光便悄然熄滅,一如顧青瑤此刻的身與心,皆是冰涼如雪。

“你來得正好,我本來就想叫你來,又怕驚擾了宋嫂。”蘇吟歌聽到聲息,轉臉看到顧青瑤,立刻開言呼喚。

顧青瑤心亂如麻,站在原地,正不知所措,聽了蘇吟歌這句話,更是愕然。如此詭異的情形,被自己撞破,他怎麼還說得出這樣自然的話。

“你站著做什麼?過來啊。”蘇吟歌見她不動,隻覺得莫名其妙。

顧青瑤隻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處,不知所措。

一陣笑聲放肆地響了起了,那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笑得張狂而肆意,全不理自己連下裳都沒有穿好,一邊笑一邊說:“蘇先生,我怎麼不知道,你有了夫人了。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顧青瑤聞言又羞又惱,但生平還是第一次碰上這樣全不管禮法,放肆到這種地步的女人,氣得手足冰涼,恨恨地瞪著蘇吟歌。

蘇吟歌仍是莫名其妙,口中卻在低斥道:“林姑娘,不要胡說,她是我的學徒。”

“學徒?”林豔如微側著頭,挑高了眉頭,看向顧青瑤,眼中滿是不信。

憑顧青瑤與蘇吟歌的關係,還遠遠不到她來發作指責蘇吟歌品行不端的地步。正要跺腳甩手一走,又聽到蘇吟歌的叫聲:“還呆站著做什麼,不是你說要好好學醫,將來壓過我嗎?”

“學醫?”顧青瑤瞪大眼,望望蘇吟歌,又望望林豔如,不敢置信地叫道:“你是在治病?”

“不是在治病,我幹什麼?”蘇吟歌也不客氣地反瞪回她。平日裏很是聰明的女人,今晚怎麼變得這樣不知所以。顧青瑤怔怔地望著蘇吟歌,蘇吟歌滿臉的莫名其妙回視著他。眼神澄澈,如麗日晴天,不見一絲一毫的雜質陰霾,坦然得倒叫顧青瑤平生起愧悔之色。隻覺得在這個坦蕩君子麵前,自己那般的想法,實在太過陰暗汙穢了。一時連責問“是什麼病需要半夜三更,裸身相對”這樣的話都忘了,一聲不吭地走近過來,借著燈光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再也掩不住臉上的震驚。

林豔如冷笑一聲道:“怎麼?沒見過我這種女人,我這種病?”

顧青瑤情不自禁地移開目光。

蘇吟歌卻把手中的燈往顧青瑤手裏一塞,低聲說:“舉高些,看清楚。”

聲音裏有隱隱的喝令,迫得顧青瑤不得不注目去看,心中又是驚又是窘,紛紛亂亂。

“心不正,意方邪。男女之防,禮教大倫,在必要時,我們醫家都顧不得。今日隻是一個女子,你就這個樣子,他日若遇上男子,受傷得病,要你貼身為他處理病情傷勢,你是出手相助,還是袖手不理?”蘇吟歌低聲喝斥,“現今,這些病也不少。我雖坦蕩,但終究有礙人家女子清譽,你仔細學了醫治之法,將來由你來診視,也方便得多。”

顧青瑤羞得紅了臉,一語不發。

林豔如隻管笑,“罷罷罷,人家正經的女人,誰肯治我這種狐狸精。那些專治這種病的大夫,哪個不是猥瑣奸滑,乘機占便宜揩油也罷了,最怕那不懂裝懂胡亂開藥,欺負我們這些得了暗病,不敢吵出來的人。也就你一位蘇先生,肯真正治我們的病,還給我們留麵子,容我們深夜無人時來看診。隻不過,我是沒有清譽可敗壞了,隻怕平白壞了蘇先生的清白名聲。”

蘇吟歌也不和她鬥口,隻是細看她的病勢,口中還輕輕地解釋著。

顧青瑤不得不看,耳旁聽蘇吟歌一句句說來,因近日學醫已有成就,聽他詳解,句句切中要害,引得心中震動,把腦中醫理一一拿出來印合,漸漸地倒將羞窘給忘了,眼神也自林豔如的身上,悄悄地望向蘇吟歌的臉。

蘇吟歌全然不覺,林豔如卻氣定神閑,揚眉側首地看著顧青瑤。而顧青瑤卻也因著看蘇吟歌太過專心,倒也同樣沒有發覺。

“林姑娘,你沒有照我說的好好休息。”

林豔如站起來,一邊整衣一邊說:“休息?我這種人,不接客,吃什麼?喝什麼?”

“林姑娘!”蘇吟歌厲聲叫道。

連顧青瑤都被他這一聲叫,嚇了一跳。蘇吟歌對待最頑劣的病人都素來好言好語,從不這樣疾言厲色。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種病,自己再不知愛惜,不但誤了自己,還連累了別人。你醫者父母心,看不得我這妖精害人,當初就別出手診治我。”林豔如笑著飛了個媚眼給蘇吟歌。

顧青瑤不自覺地沉了臉,看不慣地哼了一聲。

蘇吟歌卻連眼神也沒變一下,“姑娘這病本來是你的隱私,但如果你不加愛惜自身,也傷到旁人,那我就要把你的醫案貼到你那豔花樓的大門上了。”

顧青瑤驚愕地望向蘇吟歌,這等威逼脅迫手段,他竟也使得出來。

林豔如臉上的笑容也是一僵,怔了一怔才搖頭歎氣,“蘇先生,你素來好聲好氣,想不到竟是這樣厲害的人物。這一招太損,我怕了你了,聽你的吩咐,病沒好全,不經你點頭,我絕不再開張……隻是我這樣沒吃沒穿沒喝的,蘇先生,你是不是為我負責。”說到最後一句,又自原形畢露,塗了鮮紅鳳仙花汁的手,輕輕地往蘇吟歌的額頭上點過去。顧青瑤不假思索,一伸手拿過桌上蘇吟歌開好的方子,正好遞到林豔如點到半空中的手裏頭,“夜很深了,姑娘的病看完了,可以回去了。”

林豔如望望顧青瑤,再望望自己手上的藥方子,格格一笑,把藥方一折,以一個優美而挑逗的動作,從自己胸前塞進衣裳裏頭。

顧青瑤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這位姑娘你貴姓啊,蘇先生的高徒啊,以後蘇先生要守男女大防,可就得請你給我看病了。”林豔如即使是對著女子說話,也帶著一種煙行媚視之態。

顧青瑤悶聲不語,怒力不讓自己失態。

為這種女人看病?

心中平白生起悶氣來了。

林豔如看她默默不語,越發放肆地笑了起來,“也是,我是什麼身份,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毀人家庭,誤人夫妻,害人一生。姑娘你以後也防著我,別叫我近了你的蘇大夫才好。”一邊說一邊大大方方地打開醫館的大門,自行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