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2 / 3)

蘇吟歌板著臉坐回原位,繼續給下一個病人診病。被他這一嚇,就連病人們喊疼叫苦的聲音都壓低了許多。

宋嫂呆站了半日,才跺足叫道:“蘇先生,你太過分了,她也是個可憐人,你怎麼就不體諒她一點兒。”

蘇吟歌皺起眉頭,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什麼痛得像已經縮成了一團,卻仍然隻是沉聲地答道:“沒有人能永遠要求別人的體諒和可憐。她是個極其自尊自重的人,但同時,她也必須學會尊重別人、體諒別人。”

宋嫂聽不得他的大道理,隻是歎氣搖頭。

蘇吟歌沉住氣,繼續診病問脈。手按在病人的腕脈上,不知不覺,眼前卻閃出顧青瑤雪一樣白的皓腕。宋嫂總說那雙手冰涼如雪,每一次聽到都有一種想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來暖她的衝動。現在,那雙手,是不是又一次被他氣得而顫抖呢?

顧青瑤的手沒有顫,這雙手非常穩定地捧著銅鏡,怔怔地望著鏡中的人。鏡中那張臉,蒼白如鬼,眼神散亂若瘋。什麼時候,江南有名的美人——顧家的掌上明珠,竟變成了這副模樣。這一生剛強好勝,無論多少苦,都生生吞下,不肯在人前示半分弱,怎麼竟會任由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

銅鏡自無力的雙手中滑落,卻又在下一刻,被顧青瑤重新撿起,擺好。細細再看鏡中那慘白憔悴如幽靈的人,她牽動唇角,略有勉強,卻無比努力地笑了一笑。然後站起身,自銅盆裏取了涼水,直接潑到臉上。水有些冷,卻同時讓人心頭一清。

顧青瑤對著鏡子,重新用梳子將頭發一綹綹梳理整齊,甚至還別出心裁地梳了一個彎彎如月的發髻。將櫃子裏自己僅有的幾件衣飾釵環取出來,一件件穿好,端端正正戴齊。

細細再看鏡中的影像,猶覺虛弱不足,略略一想,站起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宋嫂剛衝蘇吟歌發了一頓火,正往裏走想來安慰顧青瑤,卻見顧青瑤衣飾華美,雲髻高挽,眉如畫,目橫波,這般窈窈窕窕地走到近前,一時間她竟被眼前的豔光懾住,瞧呆了。

顧青瑤笑吟吟地走過來,一把挽著她的手,“宋嫂,借一吊錢給我。”換作以往,定是提也不屑提的小錢,這一回,她卻說得甚是隨意。

“做什麼用?”宋嫂還在發呆中。

“去買胭脂水粉,好好打扮一番。”顧青瑤一手拉著宋嫂往外走,一麵笑,“我還想活好長的日子呢,怎能就這麼當了活死人。”

穿過醫館,那些唉聲歎氣叫苦喊痛的病人見了她,都忘了叫喊。滿街的行人,也紛紛看過來,甚至連蘇吟歌也抬頭望了她一眼,眸子裏似乎有異彩閃動。但顧青瑤卻無法肯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也沒空再品味自己這一番複雜的心緒,隻管拉著宋嫂一路走去。

高談闊論,說笑盡歡,言笑無忌。一路行來,越發是眉眼盈盈,豔光四射。再一次引來滿街側目,不過男子多迷醉,女兒多豔羨,反不見了以往的輕視嘲諷。

顧青瑤拉著宋嫂足足逛了一整天,抱著各色脂胭水粉,七八根釵,五六雙耳環,兩隻鐲子,三四塊玉,與宋嫂約好一人一半,滿載而歸。

宋嫂也一樣笑得無比開心,這麼多好東西,根本沒花多少錢。那些個老板個個在顧青瑤的絕世姿容下瞧酥了整個身子,隻恨不得把貨物多塞幾件給顧青瑤才好。

回到醫館時,已經是夜晚了。醫館已經關了門,蘇吟歌也沒在前頭的店鋪處。宋嫂還在左右張望,顧青瑤卻是停也不停一刻地往裏走,才一打開自己的房間就叫了起來:“怎麼回事?”

整間房裏,不知堆放了多少書、多少圖,而蘇吟歌就站在書堆中間。

“從明天開始,你跟著我學醫,在醫館當學徒。你的工錢視你有多少長進而定,什麼時候還完了欠我的債,什麼時候走人。”

顧青瑤站在原處,一時還沒明白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

蘇吟歌卻不再多說一句,抬腿便走了出去。對於顧青瑤的絕色麗容,他卻是連眼角也沒掃一下過來,直接與她擦肩而過,直走出五六步,方才淡淡地說了一句:“當學徒是要挽起袖子幹活的,這樣的打扮又誤事又麻煩,明天別再這樣了。今晚就自己先看看醫書吧。”

他說話的時候甚至連身也沒轉一下,漫不經心地說完,閑閑地走回前頭的店鋪去了。

顧青瑤站在房前好久,才慢慢舉步走進房內,隨手拿起一本醫書,信手翻了翻。因為過分震驚而忘記的憤怒,終於漸漸升騰而起,身子開始顫抖起來,臉色漸漸變青,最終大叫一聲:“蘇吟歌。”猛回身,用盡全力,惡狠狠地把手中的書扔了出去。

宋嫂被她這樣的怒氣嚇得不敢說話,悄無聲息地躲到一旁去了。

顧青瑤卻砰然坐到床邊,無聲地伸手去撫自己的臉。這張臉,已經笑了一整天,可是卻也僵硬得仿佛隻是別人的臉、別人的笑。一顆心,仍冷得如同冰雪。沒想到,方才怒極的一喝,反倒似叫出了滿腔的委屈。難道這一天的努力強笑,竟比不上蘇吟歌幾句漫不經心的挑釁?

或許真有著許多的不甘心不情願,不痛快不高興,但她終究還是成了蘇吟歌這小小醫館中的一名學徒。

第一天上工,她真的很聽話地穿了粗布的衣裳,完全顯不出身材的婀娜。烏發隨意地挽成髻,幾縷發絲散落在臉上,多多少少也遮住了些許豔麗的容貌。

學徒是沒有資格給病人看病的,所做的不過是接待病人,細聽著大夫的吩咐,幫著拿藥煎藥,如此而已。

說起來也並不算特別繁重和辛苦,隻是天剛蒙蒙亮就被蘇吟歌在外頭拍門叫醒,認了足足一個時辰的藥。

等到宋嫂的粥端上桌時,雪白的粥在她眼前也變成了當歸、丹參和白術,在眼前晃來晃去。

吃過早飯,打開醫館的大門,蘇吟歌端端正正坐好,卻硬要支派顧青瑤擦桌子掃地。

顧青瑤忍著怒氣,紆尊降貴,掃得滿店塵土飛揚。蘇吟歌灰頭土臉之後,卻又被顧青瑤信手往桶裏一扔的抹布,濺了一身髒水。

顧青瑤全無愧疚地等著蘇吟歌發火,誰知蘇吟歌卻一聲不出,全無半點兒火氣地去洗把臉,換身衣服,回來坐好,臉上的笑容照樣溫和寬容,活像個彌勒佛。讓人懷疑那尖酸刻薄,小心陰險的蘇吟歌,也許根本不存在。

稍後,病人陸續上門,一天的生意開始了。而顧青瑤這個新任學徒也漸漸忙活起來了。

她確實很忙,忙得在半個時辰裏,連續兩次打翻蘇吟歌的筆墨,弄汙了三張藥方,還把兩個病人要抓的藥對調拿錯,摔壞了整整四個藥罐。

小小的醫館裏,就聽得“砰砰”聲、驚叫聲、道歉聲、賠笑聲不絕。

病人們也個個皺眉,用十分不以為然的眼神看著顧青瑤。

蘇吟歌本來就很忙,有顧青瑤的幫忙就更忙了,難得他依舊紋線不動,神色不變。

藥方汙了,他重寫;筆墨翻了,撿起來就是;藥罐子摔壞了,他和和氣氣請宋嫂幫著再多買幾個來;藥拿錯了,他親自站起來,重新抓藥,一再對病人道歉,然後又心平氣和地坐回去,接著給人看病。從頭到尾,半句重話也沒說,笑容依舊溫和得可以包容一切,讓每一個病人都由衷地讚歎。

“蘇先生,你真是好脾氣啊。”

“這麼笨的學徒,也隻有你會收。”

“是啊,蘇先生心腸好,人又良善,隻當是做個善事,賞人家一口飯吃,也就什麼都包涵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蘇吟歌隻是微笑,並不多說什麼,但顧青瑤卻氣得臉青唇白,差點兒沒暈過去。

於是,有意作對的結果是:因為打翻了筆墨,必須重新洗筆,並且把地上的墨漬擦幹淨;因為藥方汙了,必須用力磨墨,以便讓蘇吟歌可以重開方子;因為把藥拿錯了,必須重新再一遍一遍背藥名認藥材,再仔細分辯蘇吟歌以各種神仙難認的大夫字體寫出的各式藥名;因為四個藥罐破了,必須重新把新買來的十六個藥罐洗得幹幹淨淨。可是,在清洗的過程中,又失手打破了三個,還把手割出了一個老大的口子。

就在顧青瑤望著自己手上流出來的鮮血,欲哭無淚的時候,手中忽覺一緊,卻是蘇吟牽過了她的手,往她的傷口上上藥。

顧青瑤心中正在惱恨他,原想用力掙開,可不知是不是因他掌上傳來的暖意太令人留戀,一時竟發不出力來。她悄悄凝眸去望他的臉,蘇吟歌的笑容已經不見了。他笑的時候,總是溫和的如春風拂麵。可是一旦笑容消失,眉頭就總會皺在一起,眼中閃著專注的光芒,手上動作嫻熟地為她處理傷口。這副認真的樣子,竟令她莫名地有些失神。她忙抬起頭來,望望還在等著的病人,“怎麼不先醫你的病人,你不是天大地大,病人最大的嗎?”

“你現在也是病人!”蘇吟歌略一頓,又再加了一句,“今天來看病的,大多不是重病,也不是半點兒不能耽擱的。”“這算是你昨天行為的解釋嗎?”想起昨日挨的一耳光,顧青瑤心中仍覺悻悻。

“昨天的事,我不會道歉。”蘇吟歌處理完顧青瑤的傷口,抬頭看向他,展顏一笑,如日照長空,“但是,我很高興。”“高興什麼,高興我挨打?”顧青瑤更加沒好氣。

“高興你今天雖然滿心不快,處處和我作對,但仍沒有做任何一件拿病人出氣的事。”

顧青瑤略一怔,立刻說:“我故意拿錯了藥。”

“你不是故意,是真的沒把藥分清楚。”從早上開始,注意力就沒有真正離開過顧青瑤半刻的蘇吟歌,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短處,“所以今天關門以後,你要給我好好地再重新認足一個時辰的各色藥材。”

顧青瑤脫口怒喝:“蘇吟歌!”

蘇吟歌卻已大笑著轉身回去,繼續給人看病去了。他開心的樣子,讓每一個病人都在奇怪,不知這位蘇先生,為什麼高興成這個樣子。

隻有顧青瑤氣得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平生僅知的幾個粗俗的詞句已在心頭罵了個遍。這個混蛋蘇吟歌,自己剛才還差一點兒就被他的一句話給感動了。

整整一天,顧青瑤都在醫館裏忙前忙後,被蘇吟歌支使得團團轉。有意惹事,蘇吟歌也不生氣;無心犯了錯,蘇吟歌也不發怒。但叫她做的事,卻隻多不少,絕不因她心懷惡意,手腳笨拙,而放她好過。

顧青瑤手腳沒有停,但憤怒的眼睛卻總是會死死地盯住蘇吟歌。

蘇吟歌笑容溫和,聲音輕柔,和病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讓人心中安定。再重的病情,再痛的病體,他也可以用這樣的笑容關懷,給人以信心。

無論病人是粗暴也好,無禮也好,髒肮也罷,任性也罷,他都含笑包容一切。

有的病人愛嘮叨,他就一邊診脈一邊耐著性子細聽,時不時問幾句。即陪著閑聊,又問及病情,不知不覺,就對症開出了方子。

有的病人一身髒肮,身有毒瘡,他不避惡臭,查看病情。在所有人都皺眉掩鼻時,他的笑容仍舊祥和平實得讓所有人感到舒服。

有的病人是孩子,胡鬧愛動,他卻也可以一麵陪著說笑玩鬧,輕易降伏孩子,一麵就在不知不覺中診病完畢。

他總是在笑,笑得自然隨和,不帶半點兒牽強。

顧青瑤一直望著他,望著那男子救人治病時專注的神情,望著他一心一意為人解除痛苦時眼中的光彩,自己的眸子從什麼時候開始由不肯移開而變成忘記移開了。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無論自己在哪一處、在做什麼,蘇吟歌眼角的餘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跟隨著自己。她更不可能會知道,即使是在看病診脈的時候,蘇吟歌的一部分心神,也會完全不由自主地緊隨在顧青瑤的身旁。

忙了整整一天後,顧青瑤和蘇吟歌都已經很累了。望著宋嫂準備好的熱騰騰的飯菜,無不食欲大增。不但蘇吟歌吃了不少,就連顧青瑤也很給麵子地連吃了兩碗飯。

宋嫂樂得笑開了懷,“顧姑娘,我可是從來沒見你吃這麼多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宋嫂無心的一句話,卻令顧青瑤心中略略一動,低頭望著自己麵前空空的飯碗,她心中隱隱想到了什麼。

蘇吟歌也吃完了飯,放下碗,看向顧青瑤,“昨晚的醫書你看了嗎?有什麼不懂,現在問吧,白天我也沒空給你解答。”

真是已經習慣和蘇吟歌針鋒相對了,一聽到這樣的問題,顧青瑤想也不想就反駁:“用不著你這三流的大夫來教,我自己看得懂。”

蘇吟歌即不怒斥,也不爭辯,笑著點頭,“好,我也正好省了口舌。”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往廚房外走去,口裏閑閑地吩咐:“等會兒記得把碗洗了。”

顧青瑤手上猛一用力,一雙筷子頓時折斷,她猶自不覺,信手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暗中惱恨自己明明知道這人的真麵目,白天怎麼還會被他為人看病時做出來的假象騙倒。一時坐在桌前,隻是沉下臉來生閑氣。

宋嫂看得好笑,一邊搖頭一邊說:“好了好了,真要你洗碗,這些碗還不知道能剩下幾個。去吧去吧,這裏由我來。”

顧青瑤站起來說了聲:“謝謝宋嫂,我去看醫書。”說完便飛也似的衝回自己的房裏去了。心頭暗暗發誓,就憑著自己顧家三小姐自幼過目成誦一點就通的天才,定要把醫書研究透徹,非得在醫術上壓過那個混賬不可。

蘇吟歌扔給顧青瑤的的醫書,即多且雜。

顧青瑤初看時眼花頭疼,心裏暗恨蘇吟歌。但在整理之後,她把各式醫書,分門歸類,然後再拿起最是淺顯易懂的《湯頭歌》開始細看。

因心中太過急切好勝,竟是一夜無眠,從淺到深,看了數本醫書。雖然過於求快,但仗著往日過目不忘,解一知十的聰明才慧,對於醫理藥道,居然也略略了解了一些。

隻是醫書本就艱澀無趣,她這裏強讀強記,整夜辛苦,等到天光大亮,她已是困頓不已,恨不得倒回床上,大睡個三日三夜。但外頭,蘇吟歌已經在拍著門叫著要開工了。

顧青瑤生性剛強好勝,自是強撐著出來忙活。

蘇吟歌明明看出了她的倦意,就是毫不體惜,照舊指東派西,支使得她團團轉。

顧青瑤難免手足忙亂,一會兒撞著了孕婦的腰,一會兒踩到了老伯的腳,一會兒打翻中藥,一會兒拿錯銀針。她隻得在許多病人的不滿聲中,不斷道歉,把一輩子的小心都賠完了,三輩子的委屈也受盡了。平生在父母夫婿麵前尚不肯這般示弱低頭,如今卻被蘇吟歌害得受此折辱。若是旁人受這樣的委屈,早就痛哭著跑走了,但她生性要強,越是如此,反而越要做好。蘇吟歌要她做的事,她反而全不推托躲避,縱然笨手笨腳,做來無比辛苦,但仍然盡一切力量想要做好。

等到中午,病人一個個離去,她已經是手足酸軟,大汗淋漓,比練上三四個時辰的武功,好像還要辛苦疲累。可是蘇吟歌卻不給她絲毫喘氣的機會,又要她到院子裏,把方才用過的一幹醫具,通通清洗幹淨。隻是這一去,過了好一陣子也不到前頭來了。

蘇吟歌等得也有些不耐,恰好又是中午,並無病人上門,便自己到院子裏來看。見顧青瑤坐在小椅子上,彎著腰正伸手在木盆裏清洗藥缽,卻又一動不動,姿式頗為古怪。

蘇吟歌略略皺眉,走近過來,才發現顧青瑤兩眼微合,呼吸輕緩,竟然在做事的時候,就這麼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

她的兩隻袖子挽到肘部,露出雪也似的手臂,頭發略有些散亂地垂在額前,臉上、身上、手上都濺了不少水珠,還不曾幹透,如普通民家女兒一般。蘇吟歌看了,不知不覺莞爾一笑,想要叫醒顧青瑤,卻又在張口之時,讓本欲發出的呼喊,無聲地悄悄消散在陽光下。

他悄悄地轉身想要走開,卻又聽身後傳來輕柔徐緩的聲音:“心之合脈也,其榮色也,其主腎也。肺之合皮也,其榮毛也,其主心也。肝之合筋也,其榮爪也,其主肺也。脾之合肉也,其榮唇也,其主肝也。腎之合骨也,其榮發也,其主脾也。”

蘇吟歌回頭,卻見顧青瑤仍在閉目安睡,口中還在喃喃地念著:“庚日辰時商陽居,壬午膀胱通穀之,甲申臨泣為俞木,合穀金原返本歸。”

忽聽顧青瑤在睡夢中背誦《素問篇》,蘇吟歌已是一呆,又聽她轉眼又背到了《子午流注》,更是一驚,眼望顧青瑤,看她似乎仍在憨夢之中,看不出絲毫假扮的樣子,難道她真的是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背誦的嗎?她竟有這樣過目不忘的天分?心中猶疑,他卻還是不出聲打擾她,快步回前頭醫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