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安靜地像一朵蓮花,在水中靜靜地等待綻放的那一刻。
“你……”想說什麼卻沒有說,星辰整個人僵硬在夜色中,蒼白的麵孔忽明忽暗閃動著。
“不用謝我的。”聖漠幫淩南煙蓋好被子說:“我隻是不想讓她再擔心了,我們都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好嗎?”聲音雖然是問句,語氣中卻是無法拒絕的權威。
星辰蒼白的麵孔在雨滴散落的周身濕了一片,他淡淡地點頭:“我知道。”
大雨一直都沒有停,就這樣沙沙地下著。
聖漠慢慢地在淩南煙的床邊睡著了,星辰看著窗戶外的蒼茫大地,雨氣很重,周圍仍舊是一片灰暗的天空,密密地織著像網一樣的世界。
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屬於哪一段區域。
漸漸的,天空中出現了一絲紅豔的霞光,透過不遠處的雲層慢慢地擴散。
星辰依舊站立著。
雨絲在霞光中顯得透明而幹淨,慢慢地落在遠處的水麵上,一片漣漪的波動。
竟然這樣不知不覺地站立了一夜。
周圍都是靜悄悄的呼吸聲。
突然?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星辰疑惑地拿出來,清晰地跳躍的兩個字‘穆唯’。
心裏好像沉下去一拍,他看了看仍舊睡著的聖漠,轉身走出了病房,穿透長長的走廊,打開門站在了樓梯口,絲絲的雨滴打落在他的身上,涼颼颼的。
“喂?”星辰接過手機。
“我是穆唯。”那邊透過沙沙的手機聲傳來了溫柔的聲音。
“我知道。”星辰微微眯眼,深深的影子投在牆上,雪白的襯衫在風中漂浮,已經被雨水濕潤了。
“我是從南煙那兒知道你的手機號碼的。”
“哦。”
短短地沉默了一下。
穆唯問:“她現在好嗎?剛剛發過高燒,記得讓她多喝水,多吃些青菜瓜果之類的。”
星辰的心裏沉沉地,他皺緊好看的眉頭,雨光霧氣中,妖嬈的少年似乎哭了,紅紅的眼眶裏,是明亮如水鑽的眸子,瞬息間讓世界因為美好而折服。
“她不好。”沙啞的聲音。
穆唯緊張了一下,輕聲問:“怎麼了?”
“她現在……”胸口裏的沉悶似乎已經說不下去,星辰狠狠地揉揉眼睛:“她現在發低燒。”
瞬間是電話掛斷的聲音,隻剩下‘嘟嘟’的回音。
星辰久久地才放下電話。
站在長廊的樓梯口,修長的身體仿佛是一個完美的雕像,眼睛裏迷茫著櫻花一般燦然的神采,美麗而脆弱的麵孔因為在雨中而顯得晶瑩透亮。
南煙……
身體裏的某一段聲音在沉沉地說,如果……
如果……我離開你的身邊,你是否……
就不會如此痛苦……
沙沙的雨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氣息裏。
微微泛白的天空下,淡淡的光暈照射在樹葉上,很淺的粉紅色。
星辰看著暖洋洋的那種感覺,終於知道,那可能就是心裏最渴望的顏色。
轉過身去回到病房的時候聖漠已經醒了,正在出神地看著淩南煙。
星辰黯然地站在門口,白色的襯衫有一絲雨水的清澈透明,渾身的冷意從腳底慢慢地擴散到心裏,他真的是很愛她的吧,這種愛,即使毀滅一切都會原封不動的存在著,充實著他和她的心。
而聖漠……
是她最依賴的人。
而星辰……
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人。
總是這樣,星辰諷刺地撇撇嘴角並沒有進門,隻是斜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修長的雙腿微微卷曲,優美的倒影搖曳著燭火一般的光亮。
慢慢地,冰涼的淚水流下來。
如果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我的存在,或許你會覺得幸福。
南煙……盡管心裏在無數次地呐喊你,可是,我終究決定,遠遠地逃離你,直到你快樂了,直到你的微笑能夠從嘴唇延伸到澄澈如海的眼底,我就離開你……
心裏好像承受不了的痛苦般狠狠地將他撕裂。
他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抖動著水汽,蒼白的嘴角上殘餘著鹹鹹的血絲……
寂靜無人的長廊上,早晨的空氣冷冷地旋繞,漂亮的令人窒息的男孩子靜靜地靠在牆壁上流淚……
細雨紛飛。
窗外的牆上翠綠的常青樹葉滾落著雨露。
聖漠推開門走出來,冷漠的氣息慢慢地透過高貴的眼睛看著星辰。
他本身就是這樣的冷漠,可是為了她,他改變了自己。
“我出去買一些東西回來,南煙醒了會餓。”聖漠轉身離開,背影高傲地往前走淡淡地留下一句:“好好照顧她,她馬上要醒了。”
穿過長長的走廊,鞋子與地麵摩擦出高貴的聲音。
星辰走進病房。
安靜的好像沒有人一樣,他看著床上的淩南煙,脆弱的麵容好像已經越來越蒼白了,手無力地下垂,修長的手指好像在抓著什麼卻又徒然地放開了。
他站在窗口看著聖漠開著黑色的林肯車緩緩地駛出醫院的大門。
白色的大門,充滿了周圍潮濕的雨氣。
雨點斜斜地交織著,紛紛揚揚在白色的大門上。
白色的寶馬車與黑色的林肯車在大門擦肩而過,一黑一白在霧氣中仍舊那麼顯眼。
星辰看著失之交臂,肩膀猛然地一愣,沒有血絲的嘴唇仿佛已經徹底失去了顏色。
終究,穆唯還是來了。
穆唯停好了車子打開車門。
茫茫的霧氣,灰白的一片,他站在那兒的瞬間白色的襯衫就已經濕透。
跑在醫院的走廊上,長長的走廊一路奔跑過來,黑漆漆的前方,似乎不管什麼樣的力量也無法阻止他跑去。
濕漉漉的雨滴從他的身上一路滴落下來,地麵變成了一條長長的水跡。
走過長廊與長廊間相隔的露台。
穆唯看見星辰站在牆旁,美麗的眼睛裏彌漫止不去的憂傷。
櫻花紛落。
雨絲纏繞在兩個人之間。
兩個白色襯衫的美少年彼此看著彼此,說不出一句話。
半響,星辰的眼睛閃了閃,穆唯順著星辰的視線看下去,淩南煙已經睜開眼睛,黑碌碌的眼睛茫然地看著房間外的兩個男孩子。
她的周身是一種冰冷的氣息,眼底澄澈的光芒微微淡笑。
雨絲斜斜地灑在常春藤上,每一片葉子都滑碌碌地顫抖著身體滾下晶瑩的雨水來。
“你們來了?”她微笑:“我又生病了嗎?”
長長的卷發泛著淺淺的褐色,她眨著大眼睛看著他們,眼角的平靜有些令人覺得慌張。
太過平靜的眼睛,竟然顯得……
死氣沉沉。
“真對不起,最近總是讓你們擔心。”她竟然又笑著,這種孤單的好像撕碎生命的空洞慢慢地延伸在空氣裏,失去了生命一般死死攀附。
穆唯和星辰走進去,同樣修長美好的男孩子,唯一不同的是,穆唯身上的水汽在室內的溫暖裏慢慢蒸騰出白霧來。
“下雨了?”淩南煙怔怔的說,她轉頭看著巨大的窗戶,那後麵的雨絲密密麻麻地下落,編織在窗戶上美麗的畫麵,一條一條地滾落。
“南煙……”星辰眼睛裏的憂傷慢慢地融化成一灘雨水:“醫生說你要多休息,發完高燒又發低燒,會要命的,其實你……其實你……”根本不必要為我操心的,但是這句話卻講不出口。
“是嗎?”仍舊是淺淺的笑容在眼底沉沉地降落:“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似乎因為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眼角濕潤了一片。
“南煙!”星辰阻止她想下去,他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揉她細細碎碎的頭發說:“你再睡一會兒吧,等到聖漠哥哥回來就起來吃東西,好嗎?”
淩南煙霍然地抬起頭,茫然的眼睛眨著淡淡的光彩:“聖漠?他剛才一直在這兒嗎?”
“嗯,現在出去幫你買一些東西回來。”
淩南煙的眼睛慢慢略過星辰,濃濃的色彩照映在穆唯的身上,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她的麵前看著她,眼睛裏濃濃的心疼像是泛濫的潮水般不可收拾。
“穆唯……”腦海空茫一片,嘴角卻毫無意識地叫喊出聲音。
穆唯看著她,慢慢地走到她的身邊,星辰站起身說:“我去長廊走走。”他離開病房走到了充滿雨氣的露台上撥打電話,電話在響了兩聲後被接起。
“喂。”聖漠淡淡的氣息充滿電話的線路。
“聖漠哥哥,南煙說想吃‘思念’水餃。”
“‘思念’水餃?”開著車的聖漠微微皺眉,眼前是白花花的雨看不清楚前麵的路麵,所以盡量開的很慢。
“是……”星辰強烈地掩飾住愧疚的心理說:“就是往南的那一家,不過道路好像遠了一點兒……”心噗嗵噗嗵地跳動著,卻依舊固執地說著謊話。
“沒關係。”聖漠的眼睛猛然地一黑:“我去買回來就是了。”說著他掛下電話,修長的手指握住方向盤猛然地向右旋轉,車子也在馬路上轉彎。
星辰站在露台上。
細雨晶瑩透亮地灑在他的襯衫上,像初秋一般的冰涼。
遠處的綠色在雨水中蹦蹦地跳躍,美麗的水晶般的水珠慢慢地滴下來,混成了小小的一灘。
星辰默默地閉上眼睛,冰涼的身軀好像徹底失去了溫度。
巨大的空虛感在此刻慢慢地延伸到身體裏,好像搖搖欲墜的世界,每時每刻都有塌陷的危險。
聖漠……請不要生氣,我不是有意對你撒謊的,現在,我知道,南煙最需要的人或許隻能是他,請你原諒我,因為盡管如此,她依舊不會離開你……
期限是永遠……
永遠……
淅瀝的雨絲似乎沒完沒了地下著,窗戶濕了一層又一層。
潮濕的雨氣蒸騰在空氣裏,呼吸沉重。
淩南煙的眼睛淡淡地看著上方的吊瓶,每一滴液體都安靜地滾回她的身體裏,那麼是不是代表著,又會有更多的眼淚湧出身體?
“南煙……”穆唯輕輕地抓住她另一隻細細的手臂問著。
淩南煙似乎才回過神來:“星辰呢?”
穆唯一愣:“他出去轉轉,大概是裏麵悶熱吧。”
淩南煙亮亮的眸子暗了一下,她的嘴角勾勒出諷刺的微笑:“你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痛苦嗎?”
“……”
“在他的麵前一定要逼自己微笑。”淩南煙看著窗外,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你是說星辰?”穆唯抓緊她的手好像不再放開一般。
“是。”孤獨地吐出這個字,淩南煙蒼白的臉好像被水洗過的花瓣一般慘白,她淡淡地說:“他現在失去了顏色,就好像我們失去視力一樣。”
穆唯秉住呼吸。
他看著麵前的淩南煙,她的眼睛望著蒼茫的雨滴,那種感覺就好象她已經慢慢地遠離了塵囂,走到了一個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深深地眯著眼睛,小小的暗影投在眼皮下方。
“穆唯你知道嗎?我必須對他笑,哪怕我的心在滴血也必須笑著……”淩南煙的身體在顫抖,手指也不禁地抓住穆唯比較寬闊而微厚的手掌。
“為什麼?”穆唯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臉,心裏猛然地抽痛一下。
“因為如果我哭了,那麼……”淩南煙的眼睛裏淡淡地染上一層灰黯的色彩:“那麼……他就會離開我了,會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走開,然後不再回來。”
穆唯震撼她的話,手更加緊地握住她:“你說什麼?”心裏的一個潮濕的地方變了質,發了黴,透著腐朽的味道。
“那樣,他會以為是他拖累我了,是因為他所以我才會生病,是因為他所以我才不快樂,所以……”淩南煙的眼睛慢慢略過雨絲滑向白茫茫的蒼穹:“所以……他為了我快樂會忍心離開我……”
她知道,他會為了她,哪怕粉身碎骨也無所謂……
就像她可以為了他而折磨自己一樣……
穆唯看著她,她的臉上蒼白的幾乎沒有呼吸,眼底的那抹鎮定卻依舊還在靜靜地漂浮著,嘴角瑟瑟地抖動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冰冷而發白。
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愛?穆唯看著她出神的眼睛,心裏湧出一片蒼涼。
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愛,但是那種愛的能量已經強烈到無法忽視,可以震撼一切的情感,或者,也足以毀滅他們彼此的唯一幸福。
淩南煙的眼睛再度陷入了一片茫然的狀態。
她看著吊瓶,依舊剩下半瓶的液體。
牙齒緊緊地咬住嘴唇,似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她低著頭說:“就像現在一樣……”聲音很低很艱難地說完。
穆唯有些沒聽清楚,他輕輕地問:“你說什麼?”
“就像現在一樣。”淩南煙的眼底再次是白茫茫的霧氣,散落在她周圍的好像是一種淡然的百合花瓣一樣,靜靜地站在那裏,散發著獨特的芳香。
“他之所以出去是因為……”淩南煙的眼睛望向依舊是空蕩蕩的走廊:“因為,他以為我此刻最需要的人是你……”淩南煙的嘴角勾勒出一絲苦笑:“他永遠是這樣的,永遠也不會知道……其實沒有他我的生命是不完全的……”靜靜的淚水慢慢地流淌下來,破碎在衣服的花邊上:“他一直把自己看作是我的累贅,所以他凡事都要求做到最好,一直在保持完美……”
“其實隻是因為在害怕,有一天我會不要他……”
穆唯的臉突然煞白。
淩南煙的嘴角已經流出明顯的血跡,她淡然地說:“其實他一直不知道,他才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而不可缺少的,隻是,他從來沒有勇氣這麼想……”
淩南煙怔怔地發呆,好像是在問穆唯又好像在問自己:“那麼該怎麼辦呢?”
“該怎麼辦才能讓他知道,我對他的愛是超越一切的呢?”
臉色越來越蒼白,透明的好像沉澱在空氣裏,淩南煙烏黑的眼睛看著穆唯,隻可惜沒有一絲光彩……
穆唯緊緊地握住淩南煙的手。
他抱住她。
她的身體猛然地僵硬。
穆唯輕輕地說:“南煙……會了解的,都會了解這種愛的……”因為我們以同樣的方式愛你,那麼為什麼你卻沒有察覺到呢?
沒有察覺到我的愛……
可是如今的我……還有資格對你說愛嗎?
換言之,星辰比我幸福……
穆唯蒼白的臉色仿佛脆弱如花瓣般飄走,他緊緊地抱住她的身體,好像把握住了唯一的幸福。
淩南煙愣愣地待在他的懷抱裏,透著徐徐溫暖的熱氣。
沒有回應,也忘記掙紮。
淡淡的雨絲密密地織在一起,鋪天蓋地的網灑落下來。
到底……
套牢了誰?又禁錮了誰?
迷茫的霧氣漫天的延伸著,看不見蒼穹的輪廓,神經裏緩緩傳來刺痛,很疼,很疼……
空氣中的塵埃依舊漂浮蕩漾起來。
細碎的,好像是獨立的星球一樣閃爍著。
可是,又有兩片塵埃靠在一起,結合成了稍微的大一點的新的星球。
然後,落定。
好像再也不會分開般——也許‘塵埃’落定。
細細的雨絲慢慢地打著黑色林肯車的窗戶,一條條晶瑩的水珠滾落下來。
周身都是金亮亮的雨絲。
紛飛在各種事物上,發出不同‘沙沙’的聲響。
黑色的運動服已經濕透了,聖漠快速地跑回車子,將手中很熱的水餃放在一邊的副駕駛座上。眼底是漠然的黑色,無盡地在白花花的霧氣中蔓延著。
僵硬的弧線,他靠著座位,酸痛慢慢地從四肢一直傳遞到腦神經。
南煙……
好燙好燙的唇輕柔地吐出這個名字,喉嚨沙啞。
你到底是我的天使還是魔鬼?如今,我再一次找不到曾經的自己……
他猛然地睜開漆黑一片的眼睛,晶瑩透亮的霧氣順著車窗慢慢地消散開,為什麼一想到可能會失去你,我竟然如此無力……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玻璃已經被嘩嘩的雨水淋的有些磨砂的光澤。
淡澀的微笑慢慢擴散到兩邊,他扭動鑰匙,黑色的汽車在雨中像箭一般衝了出去。
雨絲紛飛。
孤獨的冷氣慢慢地蒸騰起來。
淩南煙的臉色蒼白,那種顏色似乎是消逝一般暗淡。
她輕輕地推開穆唯,似乎隔了很久才說:“謝謝你能來看我。”語氣客氣而疏遠:“可是聖漠可能會回來了,我不想讓他誤會什麼的……”後麵已經省略了,潛台詞是‘請你離開。’
穆唯清水般的眸子淡淡地看著她,有那麼恍惚的一刻,他覺得,她和他之間真的就連一根絲線都斷了……
或許就是這樣的吧。
在你的生命中肯定會有這樣的一個人,一個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的最恰當的人,他溫柔美好,總是對著你微笑,好像一切都舍得給你,隻要你能夠快樂起來。
於是,你可以毫不忌諱什麼,把你心裏的,最深最深的傷口一點點告訴他,那些關於恐懼的,害怕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他,他會認真地聆聽,偶爾會輕輕地攔你入懷,他甚至清楚你的所有,知道你要表達的是什麼,隻要隻字片語,他就會安撫你直到你安寧地沉沉睡去。
而穆唯……符合了一切的穆唯……在那個最美好的時候出現,在她的心底深深地紮根,那種血一般強大的力量粘貼著自己,盡管她知道,這種感覺已經不是愛情。
穆唯,是超越愛情的存在,是世界上最純潔美好的存在。
冷冷的露台,雨絲夾著風緩緩地吹進來,徹骨的寒冷。
星辰蒼白的麵容上掛滿了雨滴,晶瑩的色彩好像渾身都滲透在雨氣中。
他僵硬地站在那裏,視線飄出了很遠,緩緩地落在了一輛黑色的駛進醫院的林肯車上。
慌忙的神經竄動一下。
他站起身體,腳步在長廊上奔跑起來,白色的襯衫已經因為水珠而透明,微亂的劉海上大片的雨滴慢慢地滾落下來,潮濕的和身體混在一起。
打開病房的門,星辰呼呼地喘氣,明亮的星眸一閃。
安靜的病床上,淩南煙靜靜地看著畫冊。
空氣緩慢地流動著,一種窒息感慢慢地消失在空氣裏。
原來,已經不在了。
在沒有他的情況下,她依舊做的很有分寸……
真的,不再需要他了吧。
濃濃的苦澀感瞬間爬滿他的肩頭,異常的沉重感,他歎了一口氣,然後帶上門坐在了椅子上。
“星辰!”淩南煙抬頭看著他,長長的卷發有點亂亂的,她的眼睛靜如大海正在緩緩地微笑著:“星辰,我餓了,而且現在很嘴饞呢?”
“嗯?”星辰抬頭微微一愣:“想吃什麼?”
淩南煙微微皺眉想了一下說:“最好是城南的‘思念’水餃……味道不鹹不淡,而且暖暖的,一定好吃的不得了,真可惜……”她看著外麵的雨氣惋惜地說:“吃不到了。”
星辰的血液緩緩地流淌一圈。
他眯起好看的眼睛,那抹笑容就像是霞光一樣美麗的耀眼,“南煙,或許很快就能吃到哦。”
淩南煙微笑,眼睛裏波瀾不驚。
濃重的水汽撲麵而來,混著是淡淡的冷酷的氣息,眼底一片黑色濃濁地徘徊。
聖漠推開門,渾身已經濕透了,水滴流淌下來。
他放下水餃走到淩南煙的床邊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額頭,終於慢慢地放下心來:“還好,已經沒那麼低了,餓不餓?”他輕聲地詢問她,眼底那抹放心緩緩飄過。
“嗯。”淩南煙應了一聲。
聖漠打開飯盒的袋子,熱乎乎的餃子冒著熱氣,他拿起筷子旁若無人地喂著淩南煙:“張開嘴,小心燙。”
淩南煙張開嘴唇,眼底的笑容很沉。
星辰皺眉,美麗如妖精的少年渾身僵硬,他不經意地看著窗下。
突然?
透過濃濃的雨氣。
滿天的雨絲斜灑過來可是依舊擋不住那輛高貴的白色的寶馬車,它安靜地停留在那裏,就好像在癡癡地等候著什麼一般,雨水瞬間白花花地衝刷了一切。
這個世界,忽明忽暗。
過了很久,星辰才看見寶馬車緩緩地開離醫院,背影那麼落寞……
淩南煙小心翼翼地咀嚼著,聖漠輕輕地在嘴角把餃子吹冷再移到淩南煙淡色的嘴唇邊。
淩南煙的眼睛一直看著心不在焉的星辰,渾身的雨水,他在露台站了多久?
沉沉的苦澀慢慢地爬上她純淨的眼睛裏。
星辰……
現在你是否感覺到你對我是那麼的重要?
隻有你和我才知道那家‘思念’的水餃……因為那是我唯一一次帶你去的地方。
聖漠的眼底很淡,他冷冷地開口:“星辰,你去哪裏了?”好像是問天氣一般隨便的語氣可是話語中的威嚴卻是令人神經一震。
星辰收回自己的視線,蒼白的少年好像也生病了般臉頰有著微微的暈紅,他添添自己的嘴唇說:“沒有去哪兒。”可是垂下的眼瞼卻顯得慌亂。
聖漠剛想說什麼淩南煙的手輕輕地握住他的胳膊:“聖漠,剛才我讓星辰幫我出去看看你有沒有回來所以才淋了雨,他一直陪著我沒有出去過。”
良久,聖漠點點頭繼續喂淩南煙吃水餃。
“你們也餓了不是嗎?別隻想著我,我已經飽了,你們繼續吃吧。”淩南煙淡淡地說著,眼睛裏溢出的笑容好像是金色陽光般燦爛。
“好。”說著聖漠幫她細心得擦擦嘴角。
他把一個大盒子遞給星辰:“這是披薩還是熱的。”
星辰沉默地接過,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聖漠冷冷地開口語氣卻平淡了一些:“星辰,我剛剛因為擔心南煙,所以……”麵容微微露出難色,他笑了一下:“語氣重了些,很抱歉。”
淩南煙和星辰都霍然地抬頭。
眼前的聖漠臉頰微微紅了一下,他善用冰冷的氣息偽裝自己,眼底是沉沉的更加深色的幽深。
星辰想說什麼都尷尬在嘴唇邊,他隻有用力地啃著披薩,熱熱的氣息從軟軟的披薩上傳來,一直流到了很深的血管裏。
聖漠真的變了。
那個以往張狂到一切因為他而改變的大少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
淩南煙感動的淚水浮在眼眶裏,隻是紅了一下便消失了,心裏湧著很多奇異的感覺,喉嚨有些嗚咽。
是這一切改變的太快,還是她從來都沒有注意過他?
淩南煙輕輕地握著他的手,不再說話。
聖漠吃著手中的披薩,也沒有抬起頭來,三個人在空氣中靜默著。
雨絲依舊不聽話飛揚。
沙沙的雨聲仿佛是世界上唯一的旋律。
窗外的窗春藤的樹葉輕輕地跳躍,滾動出大小不一的透明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