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夜色之中。
淡淡的光暈灑在落地窗前,有著白色迷蒙的霧氣。
白色修長的美少年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深深地看著遠處漆黑的深夜。
擴大的蒼穹,點點的星際慢慢悄然遠去。
少年喝著辣辣的酒,緊緊地皺著眉頭,濃濃的影子輪廓深邃在黑暗裏。
穆城奕坐在真皮的沙發上,整個身體幾乎都陷了進去,黑暗的眼底消逝在空氣裏。
“爸爸。”穆唯淡淡地喊著一聲。
穆城奕坐在那裏,怔怔地看著空茫的牆壁。
心裏好像有什麼巨大的空洞,一點點,把世界凹陷下去。
“爸爸……”穆唯的聲音幹澀:“或許我沒有說過,我真的,真的……”聲音加重了力氣,久久地回蕩在穆城奕的耳膜裏,“很喜歡她……”
巨大的風吹碎了心裏的最後一絲期待。
穆城奕看著兒子站在月光下,淡淡的輪廓反射在客廳的燈光裏。
他站起身來,冷冷地說了一句:“穆唯,我不會同意的,你們不能在一起。”
“爸爸?”穆唯怔怔地看著他黑暗的臉龐本能地喊了一聲。
穆城奕深深地歎氣,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疲倦,他沉沉地說:“穆唯,你不能喜歡他……”誰都可以,隻有你不行,從你是我兒子的那天起,你就失去了喜歡她的權力……
“爸爸……為什麼?”穆唯握緊了手中的水晶杯,疑惑地看著父親日漸蒼老的麵容。
穆城奕回望著他,眼底湧出的無奈仿佛巨大的河流一般漫長,他痛苦地說:“穆唯,爸爸對不起你,請你不要再問了。”說著,穆城奕轉身上樓。
“爸爸……”急迫的聲音從穆唯的口中吐出來,隨即是一種驚慌失措般地說出來:“對不起,爸爸,我不能聽你的……我喜歡她,這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穆唯!”穆城奕大吼一聲,他站過身看著穆唯,眼底的怒氣猛然地竄上來。
“爸爸。”穆唯毫不畏懼地說:“你沒有權力阻止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你沒有資格選擇!”
“為什麼?”
“我隻是告訴你而已,你不要再說了。”穆城奕頹廢地說著,他坐在了樓梯上,剛毅的臉上竟出現了絲絲的淚痕。
“爸爸……”少年的眼中突然閃過懷疑的神色,腦海中深深的一點猛然地拉出一條混亂的弧線,白茫茫的霧氣蒸騰在夜晚中,少年的眼睛如隕落的星光般黯然。
狠狠的一道畫麵如星火般閃爍。
他曾經……和她……在無人的辦公室裏……擁抱……
瞬間刮起的風將穆唯的腦海翻亂。
無數的塵埃在夜色中悄然地流動出奇怪的線段。
奇異的疼痛順著心髒的神經脈絡一直延伸到很遠很遠的界麵。
少年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濃濃的悲傷掩藏在黑暗中,淡淡的光澤順著深邃的眼底慢慢地湧出光亮來。
“穆唯?”穆城奕驚訝地喊了一聲。
“爸爸!”少年花瓣般的唇角輕輕地滑落下來,他淡淡地說:“爸爸,你是怎麼打算的?”
“什麼?”穆城奕愣了一下。
穆唯深深地看著這個男人,眼底湧現出一絲怒意:“爸爸,你喜歡她是嗎?”深深地一道陷阱般的黑色,穆唯看著穆城奕,臉上的悲傷化成一道暗影。
“你在說什麼?”穆城奕愣愣地問著,此刻腦海中慢慢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也想和她在一起,對不對?”穆唯深深地問著。
“穆唯!?”穆城奕的腦海中猛然地湧出一道激烈的火光,似乎要將他徹底地銷毀。
“難道不是嗎?”穆唯心疼地說,溫柔的少年微微苦笑,悲傷的眼角慢慢流露下濕潤的光澤:“爸爸,她是你的新目標對不對?”
“穆唯!”大吼聲,穆城奕猛然地站起身,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粗粗地喘著起,手握成了激烈的拳頭。
“惱羞成怒嗎?”穆唯的側臉隱藏在淡白色的光暈裏。
“啪!”
狠狠地一巴掌。
好像是用盡身體裏的一切力氣一般深深地扇了上去。
穆唯瞬間有些旋轉般的暈厥,鹹鹹的液體從身體裏湧出來,滴落在地磚上一小塊兒血跡。
穆唯看著穆城奕,眼睛中有著很淡漠的光彩。
他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門,手觸碰到冰冷的把手,身體也瞬間冰涼了下來,他說:“以為這樣就可以欲蓋彌彰嗎?爸爸……我不會放棄的。”
“誰叫我放棄都不行。”
“任何理由都不行。”
“我愛她。”
打開門,穆唯的一隻腳跨了出去。
沉沉的聲音從背後冷冷地傳來,穆城奕淡淡地說:“穆唯,等一下。”
“什麼?”
“你必須放棄。”聲音無限地凝重。
穆唯苦笑,手握緊了把手,微微泛著月光下的青色,他說:“沒有人有資格有任何理由讓我放棄她。”
穆城奕看著修長的穆唯,長長的影子打落在地磚上,有一種濃濃的悲傷輪廓。
他說:“你沒有資格愛她。”
“這個世界隻有你沒有資格和她在一起。”
“因為,她是我的女兒。”
“她是你的妹妹。”
夜晚的風順著打開的門縫狠狠地穿進來。
窗外一片朦朧的夜色。
淡淡的,不明所以的星星在閃爍著黯然的光澤。
心裏好像瞬間破了一大洞。
所有的無力感湧上了穆唯淺紅色的血管,一路,傳遞到心髒的血脈。
仿佛是心裏的一盞大鍾,一直在期待著被敲響的一刻,可是當真的,緩緩地抖動的時候,才發現,連著的五髒都在疼痛中碎裂開來。
穆唯的手頹然地放下。
腦海中怔怔地疼痛起立,無數霧氣纏繞……
他慢慢地蹲了下來,淺淡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的梔子花一般的光芒輕輕地照射著他。
他哭了。
第一次,這麼哭出來。
冰涼的眼淚順著手指的縫隙一點點流下來,無聲地打在地麵上。
剛才是誰信誓旦旦地說‘任何理由都不行?’
為什麼才不過一分鍾的時間,就要永遠地放棄了?
穆城奕沉重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心裏冷然地灰暗下去。
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說的,以為隻要默默地守護著自己的女兒就好。
可是……
為什麼……
連這個小小的心願都保護不了?
上帝你可知道,我有多麼害怕……怕我的女兒恨著我?
所以,本以為,隻要在遠處看著就好……
安靜的空氣。
陽光灑在翠綠的草坪上,自由的綠色緩緩地滑動著透明的水珠。
白色的別墅屹立在這中間,好像是霧氣中童話裏的城堡一樣幹淨透明。
聖漠咬著麵包安靜地吃著早飯。
星辰的眼睛裏閃爍著不安,他想說什麼最後隻好閉嘴沒有說明。
淩南煙推門進來,淡淡地看了一眼桌子上沉默的聖漠和星辰,脫下自己的鞋子轉身上樓。
“你怎麼才回來?”陽光下的聖漠顯得尊貴雍容,他的嘴唇薄薄的,眼底的那抹光亮好像毀滅了一切不該存在的存在,黑色的衣服掛在後麵的椅背上,整個人似乎等待了很久般冷冷地問。
淩南煙愣了一下:“這個……我以為星辰和你說過了。”她的心猛然一跳,似乎並不想理睬這個話題。
“是的。”聖漠優雅地擦擦嘴角:“他是和我說過了。”聲音波瀾不驚:“不過我不相信。”
淩南煙眼睛裏的光芒立刻暗淡下去。
“不相信是你的事情。”
說完再度轉過身要離開,可是心裏仿佛有一個地方慢慢地滲透出不安來。
“淩南煙。”
果然。
這是聖漠生氣的征兆。
他站在身體來,直直的身軀像最優美的線段一樣,陽光照射下來,濃濃的光線看不清聖漠此刻的表情,他微微彎起嘴角,眼睛裏似乎嗜血一樣的光輝。
這個男子在瞬間看起來像一個獅子。
霸氣十足又充滿危險。
淩南煙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星辰命令般地說:“你先上去。”
“好。”似乎就是在等待著這樣的話語,星辰舒了一口氣,他的眼睛看著淩南煙,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樓。
關上門。
兩個人站在客廳裏。
空氣裏是奇怪的聲響,好像燃燒成灰燼一般的味道。
“為什麼去那裏?”聲音很淡,似乎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的。
淩南煙的心微微地一怔,抬起桀驁的下巴:“為什麼我不能去那裏。”
聖漠眯緊了眼睛,他慢慢地向她走來。
滿天的他的氣息整整地鋪在了空氣裏,淩南煙的呼吸頻率慢慢變快,心口緊張地跳動。
他伸出手,輕輕地把她的頭放平:“不要用這種語氣。”
淩南煙聽從了他的話,眼睛裏慢慢湧出委屈的光輝,兩隻眼睛迷離地看著他,霧氣騰騰地圍繞起來,玫瑰色的嘴唇微微閃爍水珠般的光澤。
“怎麼了?”聖漠的語氣變的軟一些,不過依舊嚴肅。
淩南煙皺著眉頭,淡淡地說:“你和我發什麼火啊,又不是我願意的。”是啊,誰願意跑去醫院打針呢?
“那你也應該和我說一聲,陪黎杉回去萬一碰見她的那個哥哥怎麼辦?”他緊緊地捏住她的手以示警告:“而且我又不在你的身邊。”
啊?
空氣裏好像炸開了玩笑的味道。
淺淺地泛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彌散的光芒。
“我和黎杉?”微微怔住的淩南煙瞪大她閃亮的眸子,白色的禮服在陽光中忽深忽淺的抖動,一層層的紗像是水中的浪花蕩漾起來。
“嗯。”聖漠淡淡地點頭:“下次再和她一起去記得告訴我一聲。”
淩南煙淺淺地笑起來,臉上的花朵明豔動人,眼睛亮閃閃的:“好,我知道了。”
聖漠緩解了一下情緒。
他愛撫地摸摸她長而柔順的卷發。
“對了。”淩南煙百合般清爽的麵容再度因為微笑而顯得美麗起來:“是星辰告訴你的吧。”
“是,他說你打電話的。”
淩南煙的心底緩緩地舒了一大口氣。
笑容在陽光下美好的有些透明。
窗外是一大片綠色植物的花園,明豔豔的水光晃動。
幾隻小魚遊動著尾巴在清澈的噴泉裏遊蕩,噴泉從裏而外的水花輕輕地揚起,順著優美圈圈的弧度下落。
少男和少女站在明晃晃的玻璃前看著窗外微微泛紅的霞光。
早晨的霧氣還沒有全部消去,微微透過冷冷的濕氣。
“我先上去了,星辰大概又在畫畫了。”淩南煙轉身上樓:“總是這樣身體會吃不消的。”
聖漠看著她的背影,眼角裏淡淡地溢滿了濃濃的感傷。
細細的一條線,將他和她穿在了一起。
連接的,卻不是心髒。
如果,她也可以這麼關心他的話……聖漠苦澀地勾動唇角,是自己太貪心了吧,或許真的足夠了,無論她心裏的影子有多少,無論她的血液有多少堵塞的障礙。
隻要,她在他身邊就夠了。
不用關心,就知足。
可是——
淩南煙像是想起來什麼的突然回過頭,眼睛裏一片海藍的純淨,她勾動唇角在金色的陽光下笑意璀璨,她說:“還有你,聖漠,也要注意多休息。”
高跟鞋的聲音摩擦著毛茸茸的地毯,一轉身,消失在樓上的拐角裏。
那抹清雅的好像蘭的顏色盛開在聖漠如幕般漆黑的眼睛裏,暖流順著心裏一路和著血液流淌下來。
他輕輕地微笑。
俊美的少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微笑。
仿佛掃去了一切陰霾的氣息。
推開門。
星辰白色的背影直直地站在窗戶前。
淩南煙看著他,似乎是凍結了一般沒有注意到她來到這兒,她看看潔白牆壁的四周,依舊是那些人物肖像,隻有她一個人的容貌的畫像。
可是……
為什麼最近的他都沒有更新呢?
風輕輕地吹進來,地板上一些零碎的畫片輕輕地飛舞起來。
都是一些淺灰色為底調的畫麵,所有的顏色亂糟糟地摻合在一起,很著重的筆調,清晰地看見他所描繪出的不同輪廓和框架,輕而易舉地看出畫者的不凡功底。
隻是……
為什麼這些顏色……
不再是從前的鮮亮,是不是經曆過死亡而活下來的人心裏都會比以前變得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深深地歉意躥進淩南煙的眼睛裏,迷茫的霧氣在眼眸裏蒸發。
她輕輕地拍了一下星辰的背部,星辰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一下,奇怪的慌張從他的眼瞳中擴散在他的周身……
脆弱而蒼白的美麗男孩子看著淩南煙。
最後,他慌亂地將地上一些零碎的圖片撿起來放在角落裏,地上已經幹了顏料的調色盤有些灰灰的反光。
“南煙……”他沙啞地喊了一聲,陽光照耀下他從未有過的蒼白,嘴角的那抹笑容脆弱的好像即將逝去,美麗而攝人的臉龐翻湧著巨大的憂傷。
淚痕還沒有幹。
櫻花般美麗的眸子裏濕氣一片。
嘴角抖動著,那微笑盡管這麼卑微,卻依舊美的令人心痛。
“星辰……”淩南煙喊著他,手指顫顫地擦去他臉頰的淚水,一個瓶子瞬間翻了一般,無數個細孔裏的迷亂飛揚,越來越大的空洞。
壺裏翻滾著滾蕩的熱水,蒸蒸地向上冒著熱氣,底下的火苗依舊旺盛地躥動。
“你怎麼了?告訴我好嗎?”淩南煙聽見自己的心在抖,劇烈的疼痛從身體裏迸濺出來,狠狠地將她的渾身血脈都折斷了,碎片飄飛。
已經多久了?
他永遠隻會一個人在角落裏哭泣。
從來都不會讓她看見他脆弱的樣子。
真的隻是因為懂事聽話嗎?還是心裏在承受著巨大的恐懼,那種恐懼日日夜夜地跟隨著他,以至於他被生吞活剝也不敢叫出聲音來。
他在害怕。
她那麼了解他。
他害怕,她會不要他。
壺發出嘶啞地叫聲,穿越空氣,無數個白色的水蒸氣在壺嘴的上方跳動。
“怎麼了星辰,你告訴我好不好?”淩南煙的淚水湧了出來,她怔怔地看著脆弱美麗的男孩,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在空氣中化為灰燼。
星辰的嘴唇血紅,血腥味兒一路衝上了腦海,脆弱的目光在看見她的時候閃亮一下後就消失了。
緊緊地用力。
把她抱在他的懷裏。
似乎是生命中唯一的陽光般把她瘦弱的身軀抱在他的懷裏。
不平穩的呼吸從他起伏的胸膛出運成然後由鼻尖呼出去,他的淚水像是一條晶瑩的線段般打落在她的肩膀上,濕了一片,冷冰冰的感覺。
壺仍舊在嘶啞地叫著,熱熱的火苗繼續竄騰起來,大量的白色泡沫順著壺蓋的四周緩慢地流淌下來。
“星辰……”淩南煙抱緊眼前的男孩子,麵容蒼白的仿佛一張紙,她用力地搖著他:“告訴我,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說話?”
星辰的眼睛迷茫地看著某處,不是什麼奇異的光點,隻是呆呆地望著。
眼睛裏的霧氣蒸騰起來,冰涼的眼眶,妖嬈的星辰在陽光下格外的耀眼,好像是一片美玉綻放著美好的光澤。
“你不要嚇我啊,星辰。”淩南煙用力地抱住他:“你不要嚇我啊,我隻有你這個親人了,你不能離開我啊……”淩南煙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他白色的襯衫上。
白色的裙擺在半開的窗戶外飛揚,薄紗一層連著一層,她緊緊地抱住他,腦子中似乎有某一根神經轟然地炸裂開來,她不要失去他。
可是……自己可以作主的嗎?
會不會像是當年失去星殞一樣呢?
白色的泡沫緩緩地滴落在地麵上,水花一點點迸濺出來,順著更加旺盛的火苗澆染起來。
“星辰……”淩南煙的嗓子裏好像吞了一個巨大的冰塊,她看著他說:“你說話啊,我是南煙,我是南煙啊!”
透過一絲絲地麵上如蜘蛛網的光線。
星辰的瞳仁裏似乎眨動了一下。
他看著麵前的淩南煙,愣愣地看著好久,沙啞的聲音順著喉嚨裏滾動出來:“南煙……是你嗎?”空氣中妖嬈到美豔的少年不確定地問。
美麗的嘴唇溫柔地彎到一個亮麗的弧度,無論怎麼樣的他,都是那麼漂亮的男孩。
脆弱的眼睛了閃爍著唯一的光亮,他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角。
“南煙……如果我什麼都沒有了,你會扔下我嗎?”
如果我什麼都沒有了……
你會扔下我嗎?
強大的破碎感讓淩南煙的身體仿佛瞬間炸裂了開來,轟隆隆的腦子中仿佛駛過一輛滿載的火車一般。
“你,你說什麼?”淩南煙已經顫抖地厲害,可是她仍舊裝的很鎮定,她是他唯一依靠的人,在他倒下的時候,她千萬不能跟著倒下。
你會扔下我嗎?
這個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根本不用去想。
可是為什麼還有一個令人害怕的前提……如果我什麼都沒有了……
火苗越燒越旺,壺中的水汽慢慢蒸騰了出去,越來越高的溫度在周圍緩緩地蔓延開來。
“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淩南煙推開他大吼一聲,恐懼在瞬間將她所有的意識全部弄成碎片,帶著血跡囂張地爬行。
星辰淚光的眼睛裏充滿了絕望,好像婆羅門花般在大片的陽光下等待著瞬間到來的死亡枯萎,漫天都是帶著毒的罌粟花,顫抖著花瓣迷人的美麗。
深深的夜色一般淒涼的光芒。
瞬間腦海中一道光亮炸開來,那種痛苦已經爬上了心髒,疼痛的連呼吸都變得絕望起來。
淩南煙幽幽地看著他:“星辰,你好像好久沒有畫畫了對不對?”
星辰的眼睛裏閃現出溫柔的光芒,絕美的臉上呈現出一絲微笑,他喃喃地說:“畫畫,畫畫……”少年的臉蒼白,沁過水的花瓣一般透明。
“為什麼不再畫畫?”淩南煙緊張地看著他,心裏的黑洞越來越大,那像是一個一個的陷阱,好不容易躲過了這個卻掉進了這一個。
“為什麼不畫畫?”
壺中沙啞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壺嘴邊的蒸汽也緩緩地停止,溫度已經升上了前所未有,火苗依舊旺盛。
室內的空氣逐漸冰冷下來。
淩南煙的眼睛裏是一種奇怪的平靜,好像是漲潮前的最後一絲安寧。
她走到牆角,然後一張一張細細地看著他最近的幾篇畫作,一張一張摔在地麵上,絕望的冰冷慢慢地升上來,淩南煙好像有了暈眩的感覺。
全世界都在轉動。
窗外一條平直的路麵,梧桐樹嘩啦嘩啦地響動,墨綠色的蒼穹深深淺淺。
好像是溺在水裏的人,清晰地感覺到窒息,那種一點一點接近死亡的氣息慢慢地滲透了整個人,每個細胞都浸泡在這樣的感知裏。
於是,就真的死亡了。
毀滅性的。
淩南煙轉過身看著星辰站在窗戶前,忽明忽暗的陽光下星辰的一半邊臉是金黃色的,一半是黑色的,美好的輪廓順著陽光緩緩地勾勒出來。
堅硬而剛硬的身軀。
窒息的脆弱。
淩南煙走到他的身邊。
星辰回過頭看著她。
同樣幹淨純澈的淚水在陽光下冰涼的滾落,留在地板上破碎的花。
本是一條幹淨平直的線段,因為家族那可怕的遺傳而失去了所有的夢想,泡沫般緩緩地消失了……
淩南煙看著星辰,星辰也看著她,詭異的寂靜,風輕輕地吹散淩南煙的頭發,星辰的衣角緩緩地飄動。
湛藍的天空慢悠悠地飄著雲彩。
兩雙眼睛看著彼此。
毫無希望地灰色的眼眸裏蘊滿了大量的水分。
所有的感情在這一刻毀滅性的爆炸,粉身碎骨的疼痛在身體裏好像是千萬把刀一樣將他和她一刀一刀淩遲處死。
窗戶的葉片緩緩地動了一下。
停在‘嘎吱’一聲。
淩南煙握住星辰的手。
聲音輕的好像是在海底深處一般不透明。
絕望而破碎的字。
一個。一個。
暴露在空氣中。
“星辰……”淩南煙動了動唇角窒息般地問:“星辰……你是不是分辨不出顏色了?”
星辰……
你是不是分辨不出顏色了?
在一個即將成為大畫家的男孩身上,出現了色彩混亂的現象。
那麼,現在的世界,在他的眼睛裏,是什麼樣的呢?
是不是,那麼,那麼的冰涼……
所有的水分霎時間蒸幹,猛然的點燃著火點,火苗變成了一道道火牆,順著鋁製的鐵壺燃燒了一切的一切,留給世界一片茫然的空曠和悲哀的火海。
瞬間,燃燒成灰。
你知道嗎?我曾經那麼地以你為傲。
你是天生的畫家,從小就在那麼多的孩子中脫穎而出,不隻是長相,你本身就是一個光源,讓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想靠近你,靠近,靠近,再靠近。
可是突然有一天。
在你成為像梵高那樣著名畫家之前的某一天,命運狠狠地撕開了嘴角,露出醜陋而猙獰的微笑。
你沒有失去眼睛,還是有著很好的眼角膜,可是你卻失去了你今生最重要的東西,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在你轉動的櫻花般純潔的眸子裏徹底變了模樣。
灰茫茫的天。
灰茫茫的地。
可是我不盡懷疑,這究竟是你的錯覺,還是世界本身就是這個顏色?
因為我對你,從來都是堅信不疑。
光輝慢慢散盡。
你依舊是美好的男孩子。
依舊想在我的身邊慢慢長大起來。
唯一不同的是,你眼睛中曾經有的一切希冀的光輝,在瞬間的火海中化成一抹抹灰燼消失在空氣中。
那種巨大的疼痛就好像是破繭成蝶,可是我知道你不會。
因為,蝴蝶斷了翅膀。
蝴蝶再也不能用眼睛看著蒼茫的天說,我要飛翔。
永遠也不會知道這種疼痛在你心底有多深,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你,永遠也不知道這次的玩笑會在你的生命中沉淪有多久,因為你掩藏的堅強我不知道有多厚,永遠不知道你的眼睛是否還會對著天空癡癡地盼望,因為,這個世界,給你的,從來都不是希望……
我隻是心疼你,因為你的疼痛,我卻感覺到了我的痛,那種似乎要被撕裂的感覺深深地烙印在靈魂裏,永生永世都冥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