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終於緩緩地掛在天上,是一個美麗的月圓之夜,銀色的光輝在地上輕輕地灑下一層。
厚厚的雲層裏撲滿著亮閃閃的星星。
梔子花靜靜地綻放在庭院裏,溫柔如玉的光澤。
時鍾已經敲醒了六次。
聖漠穿著黑色的禮服,修長的身體站在客廳裏,漆黑如夜的眼底溫柔地看著二樓的某個房間,門是關著的,他的眼睛卻好像透了過去,閃爍幸福而平靜的光澤。
“女孩子總是會慢一些吧。”星辰微微笑起來,他穿著潔白的西服,月光輕輕地照射下來,暖暖的霧氣蒸騰起來,皮膚如櫻花,嘴唇如薄玉,漂亮的男孩子在夜晚顯得霧氣般迷茫的光輝。
聖漠也輕輕地勾勒一下嘴角,因為不習慣而有些生硬:“星辰,身體好了嗎?”
星辰笑起來,白色的牙齒閃亮:“你怎麼和南煙一樣?”
“那是因為關心你啊!”一個充滿笑意的聲音緩緩地滑過空氣,仿佛一個不知名的優美的弧線,輕輕地滑進兩個人的耳朵裏。
兩個人的視線同時向上望去。
淩南煙站在樓梯口,微冷的月光下,臉蛋有些透明的蒼白,纖細的身影照射在白色牆壁上,淡淡的灰色,眼角裏盛滿了笑容,好像是深潭中清澈的水霧一樣蒸騰起來,淡紅的嘴角滑過笑容,酒窩在月夜裏忽閃忽現,白如藕般的玉臂暴露在潮濕的空氣裏。
緩緩的月亮的光芒射進來,混著屋內溫柔而美好的黃色光芒搖曳。
碩大的白色百褶裙迎著夜晚的風輕輕地飛舞起來,一層又一層的紗此起彼伏地浮動,像是一個不忍心打碎的夢境般美好不真實,亮晶晶的眼睛裏柔和的光很亮,蝴蝶般的鎖骨上有一條美麗動人的鑰匙般的項鏈,繞在脖子上一圈的衣服露出了美麗的小巧的肩膀和手臂。
像是上好的玉,毫無瑕疵。
聖漠呆呆地看著,過了好久才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他伸出自己的手去迎接樓梯上的她,牽住她的手,彎腰,鞠躬,一個美麗的吻印在手上,“今天,很美。”
淩南煙笑著,眼睛裏的霧氣緩緩消散,夢幻般的影子在自己的身邊盤旋起來,聖漠站在她的麵前,優雅地仿佛一個王子,她跟著他的腳步下了樓。
“車子在外麵,盡管是夏天穿的這麼少還是會冷的,先上車吧,好嗎?”聖漠幫著她整理一下脖子上裙領周圍的褶皺微微商量著。
“不要。”淩南煙微笑:“黎杉馬上就好了,我們一起上車吧。”
“好。”聖漠脫下自己黑色的西服蓋在了淩南煙的身上:“那就先披著。”他自己還剩下一件白色的長襯衫。
星辰微微笑著,眼睛裏慢慢地沉寂下來,灑去一波又一波的憂愁。
隻要……她幸福……
那麼,和誰在一起,並不重要吧。
此時,門輕輕地打開。
黎杉梳了一個很繁瑣的頭型,身上是一件淡黃色的小禮服,一直到達膝蓋的位置,露出了修長而漂亮的腿,她眨著大眼睛看著各位:“都在等我嗎?”
“你說呢?”淩南煙回問。
“你怎麼穿這麼少?”黎杉把西服翻起來,看見淩南煙隻有脖頸上的一圈薄紗連著裙擺來固定衣服。
“你穿的很多嗎?”淩南煙反問。
“差不多了。”
“是我幫她選的,她穿起來不錯吧。”聖漠淡淡地開口,眼睛溫柔地看著淩南煙,仿佛揉碎了水麵一樣波瀾。
星辰打開車門:“大家上車吧。”
聖漠把另一側的車門打開,淩南煙坐在了副駕駛座位上。
他啟動車子。
在黑色的夜裏,有些分不清楚時間的錯覺。
狂野的林肯車仿佛是一把穿梭的箭一樣行駛在寬闊無人的街道上。
路過的每一盞燈都灑著碎碎的光芒,裏麵的光線昏昏暗暗,沒有人說話。
空氣仿佛僵住了一般。
從來沒有想過的盛大。
滿園的彩燈一閃一閃的,隔了很遠就能看見學校的燈火通明。
川流不息的人群,各種顏色的服裝,像是化妝舞會一樣在這樣的視線裏閃過,中間夾雜著各種各樣興奮的討論聲。
停好了車子眾人走進去。
奢侈的晚會徐徐開幕。
流離在燈火輝煌的大廳裏,淡柔的音樂輕輕地回旋起來。
推開金碧輝煌的大門,柔柔的光線順著夜色慢慢降落,緩緩地觸碰在閃閃的水晶吊燈上。
聖漠一身黑色的西服,直挺挺地站在門口,俊美冷漠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幽暗,他的手腕處挽著一隻白皙手臂,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他的袖子。
淩南煙在燈光下美麗而透明,裙角處勾勒著紅綠的寶石,朦朧地閃爍著光澤,柔柔的幾片黑紗清悠悠地飄起來,宛如嫵媚,宛若精靈,衣服邊鑲嵌著鑽石的天使胸針,被高高束起的長發在夜晚好像明珠般帶著無數的藍色碎鑽,蒼白而略帶微笑的臉龐閃著清悠柔亮的光澤,深深的眸子裏笑意很濃……
兩個人靜靜地站在展開的大門前。
無數的燈光照亮,紅色,藍色,綠色緩緩地交融在一起。
聖漠和淩南煙就好像是燈光中走出來的,慢慢由模糊變得清晰,美麗的不真實。
穆城奕笑微微地走上前,他說:“來了嗎?辛苦聖漠了。”
聖漠生疏而禮貌地說:“沒關係。”
淩南煙回以淡笑,芙蓉出水般清澈。
穆城奕深深地看著光彩耀人的女孩子,眼底深深地卷出細微的絲線。
記憶裏泛黃的碎片再次彌散在腦海中,衝刷著一波又一波淡淡的神經脈絡。
如充血一般僵立在那裏。
美好的頸項上是晶瑩發光的鑽石鏈子,盡管過去很多年,也永遠不會忘記這獨一無二的一個。
她是否……
是他的女兒?
他和她共同的女兒……
聖漠的眼底慢慢疑惑起來,他緊緊地抓了一個淩南煙冰涼的手。
穆城奕尷尬地笑笑說:“很抱歉,你長的太像我的一個朋友。”他的聲音充滿苦澀,盡管在這個燈火通明的校慶上,悲傷和迷戀依舊那麼真切。
淩南煙的心竟然一點一點地疼痛起來。
月光迷離地閃爍著光輝。
一地淺淺的灰白色。
顧林曼慢慢地從樓梯上走下來,臉上盡顯尊貴,高跟鞋有力地撞擊著地麵,她禮貌而疏遠的微笑著。
不遠處十幾層的蛋糕微微透出鮮嫩來,白色襯衫的穆唯拿著長長的木棒火柴細心地將插在蛋糕上五彩繽紛的蠟燭一個一個地點燃,小小的火花好像是希望一般溫柔地連著燭火的淚光亮著。
不是沒有看見她,隻是站在他身邊的她太過耀眼,以至於會刺痛他。
穆唯的眼睛很淡,看著美麗的蛋糕微笑,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柔弱的光輝,好像即使受了傷,隻要她幸福著,就可以什麼都不計較了……
聖漠輕輕地撫過淩南煙的頭發:“記得等我,我去安排一些事情。”
“嗯。”
聖漠穿著西服離開,破碎斑斕的月影把她和他之前隔了很深的一層。
是幻覺吧。
淩南煙的眼睛看著周圍突然蒸騰起來的霧氣,校園的櫻花樹上紛紛的櫻花靜靜地飄落,像是彩蝶一般在空氣中無聲無息地擺動著身軀,月光照射下來,竟然真的有一絲寒意。
奇異的幻影在身邊緩緩地降落。
一個一個破碎而炸裂的泡泡蒸騰起光澤來,疼痛一點點像潮水般覆蓋上去。
“南煙……”星辰緩緩地叫出了聲音。
淩南煙回過頭,燦爛的一笑:“我們進會堂吧。”
一切,都已經是過去了。
再也沒有人。
再也沒有人。
記得。
淩南煙是妓女。
緩緩推開裏麵會堂的門,隻知道這是非常重要的儀式才能被打開,可是看見了眼前的景象三個人都吃驚不小。
青藍色的琉璃瓦盡管在夜晚依舊閃爍著光澤,抬起頭就能從琉璃瓦中找到自己的影像,大門緩緩地打開,金子的門鎖和圖騰,幾個通天的神柱屹立在那兒,鑲嵌著無數的寶石和鑽石,是用淡藍色的牆壁紙包裹著的,成千上萬個蠟燭從門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最深處。
“真好看。”
“嗯。”淩南煙點頭。
星辰從不遠處拿了三杯紅色的葡萄酒遞給兩個人。
淩南煙接過,輕輕地抿了一口,瞬間,臉頰上就有了微紅的顏色。
“黎杉,在找誰?”淩南煙晃著手裏的葡萄酒漫不經心地問。
“嗯?”黎杉被她嚇了一跳慌張地說:“我沒有……”
淩南煙坐在椅子上,黎杉順勢也坐了下來,眼睛裏的光澤依舊遊離著。
“南煙,聖漠喊我過去幫忙,你們先在這兒待一會兒吧。”星辰微笑著說:“我過去了。”
“好。”淩南煙看著星辰走遠,溫暖的眼睛猛然地冰冷下來,平靜的如深海:“不要騙我。”
“我……”
“穆唯還是昔翮?”淩南煙的眼睛看著像宮殿一樣的房屋。
“什麼?”黎杉嚇了一跳。
“如果是找其他人的話早就找到了吧,那麼就隻有三個人了,肯定不是聖漠……”淩南煙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晃動著葡萄酒,玫瑰色溫柔的光輝閃耀。
黎杉的眼睛瞬間暗淡了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
“是誰?”心裏猛然被人踹了一下,淩南煙平靜自己眼睛裏的波濤,一如往常地明亮。
“昔翮。”安靜地吐出這兩個字。
慌張失措一下的手,酒輕輕地滲透了地麵一小塊兒地毯。
“為什麼?”強忍住心裏的那種慌張的擴散,猛然地想起那個午後,那場磅礴大雨前的昔翮,已經變了模樣。
“我喜歡他。”更加平靜的聲音陳述了事實。
淩南煙的心緩緩地鬆懈了下去,大禮堂無數的燈光照射下來,她們的影子一片燦然。
“哦。”她沒有接著問下去,看著舞台的中央已經擺好了設施站起身來:“我們走吧,要開始了。”
“好。”黎杉也站起來。
舞台的中央是一架白色的鋼琴,所有的人都聚攏在那裏。
昔翮站在上麵,黑色的西服,眼底濃成的一抹黑色似乎怎麼也融化不開,他看著站在底下的淩南煙,眼角閃爍一下,五彩的燈光將他的臉照耀的有些蒼白,他微微彎腰。
“現在校慶的舞會正式開始。”說著,他打開白色的琴蓋,修長的手指從低音一路滑過去,那跳躍的音符像是透明的精靈在空氣中舞動。
骨節分明的手指,側臉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一些殘餘的溫柔,窗外的櫻花漫天的飛舞,奇異的光澤下竟然感覺到美麗的少年嘴角有一絲血紅色,微微的笑著,仿佛一種嘲弄。
優美的音符在美麗的手指和鋼琴之間流竄下來,像是細細長長的水流,冰冰涼涼地一路從心裏延伸到海底,飛躍般的,在指尖和黑白的琴鍵之間,溶化出一條條美麗的光彩。
會堂中間的大吊燈,金碧輝煌地輕輕旋轉,混著優美的鋼琴聲無數個小小的風鈴彼此撞擊,周圍牆壁上的彩燈閃亮的刺眼,在這樣交相呼應的燈光中,淩南煙似乎空茫起來,整個世界好像都飄在雲端,看不清過去,也望不見未來,隻有這一刻,她是人群中的一個,他是舞台上的唯一,這段空間,永恒地存在著。
“我喜歡他是因為他曾經救過我。”黎杉的眼睛裏融化出一種水一般的柔美,像是荷花的花瓣一樣在水珠之間顫抖著,她淡淡地微笑著:“我以為像他這樣被別人捧在手心裏的人應該是很驕傲的,可是……”
“他不驕傲。”淩南煙的裏是波浪起伏的海水,純澈而有些透明,她彎起唇角微笑:“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昔翮是很好很好的人。”
“你認識他?”
淩南煙搖頭,記憶裏碎片一般的疼痛蔓延過心底的潮水湧動,他輕輕地一句‘我不認識她’就好像是一粒灰塵灑在了她的傷口上,本以為可以不必在意,可是,竟然等到想摘去的時候在傷口處粘住了。
“我不認識他,可是卻很了解。”淩南煙的聲音平靜,眼睛看著真誠地彈奏鋼琴的昔翮,他的眼底有沉重的悲傷,優美的少年在奢華的燈光下抿著緊緊的嘴唇,宛如透明般脆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在什麼位置,被什麼樣的熊熊大火點燃,瞬間,就想毀滅一切。
“為什麼?”黎杉奇怪地看著她。
淩南煙嘴角的那抹笑容似乎是不經意的,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昔翮輕輕地側過頭,目光裏溫柔的融化成一灘水,櫻花一般緩緩地飄落下來,閃電之間,昔翮的嘴角微笑出一種俊美的充滿威脅的笑容,在這樣的燈光下,美好的少年的眼睛裏像鑽石一樣因為什麼而閃亮起來。
奇怪的……詭異……
充滿冷意的笑容,好像是獅子看見兔子一樣貪婪。
淩南煙的身體猛然地僵硬了。
“我們走。”她拉起黎杉,步子越來越快,慌張在心裏炸出了團,不知道會怎麼樣,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可是唯一清楚的是,他把她,當作敵人。
淩南煙在會堂中尋找著聖漠,似乎隻有看見他心裏才會平靜下來,隻有在他的身邊,在他的懷裏,一切的災難才會離她遠去。
此時掌聲和尖叫聲傳來,幾乎是金光閃閃的昔翮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再次鞠躬表示感謝。
舞台四側的巨型音響緩緩地響了起來。
棚頂上旋轉出很多更加亮色的光芒。
舞台慢慢陷了下去。
各種光芒照射在舞台中央,宛如白晝。
人們興奮地開始找尋座位,等待自己心儀的那個人伸出手來說‘我是否有幸能請你跳一支舞。’
淩南煙在錯綜複雜的燈光裏無心尋找,她拉著黎杉坐了下來,手中的紅酒已經喝下一半。
“你怎麼了?”黎杉問著心神不寧的淩南煙。
淩南煙微微眯起眼睛:“黎杉,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嗯?”
“不要靠近昔翮。”她說的字字清楚,心裏的恐慌似乎更加地上升一層。
“為什麼?”一個涼涼的聲音插進來。
“因為他太危險……”突然停止的話語,淩南煙抬起頭,昔翮悠閑地站在她的身後,深黑色的西服在燈光下深深淺淺,他微微地笑著,可是眼睛卻是那麼的冰冷。
淩南煙覺得自己的背部感覺到一陣涼風,她站起身來看著昔翮,他嘴唇裏的笑容那麼的幹澀,更加沉重的幾乎毀滅性的恨在他黑色的眼睛裏爆發出來。
她的眼睛純淨的像水,很柔軟的水。
“因為,你變了。”因為緊張而微微發冷的喉嚨變了味道。
昔翮笑著,綻放出巨大花盤般的微笑,清澈到幾乎純淨的微笑,他看著黎杉聲音低沉地說:“沒有想到我又看見你了,最近還好嗎……”
那裏麵盛大的感情幾乎鋪天蓋地的在黎杉的周圍埋下種子。
可是——
淩南煙知道,那是假的。
“夠了!黎杉,我們走。”說著淩南煙拉起黎杉的手準備離開,可是,優雅的另一種力量,黎杉另一支雪白的手臂上放著修長的手。
昔翮微微彎腰,親吻一下:“請問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黎杉怔怔地看著他,柔美的眼睛裏閃現出聖潔的光芒。
淩南煙冷冷地吸了一口氣,徒然地把手輕輕地放下。
“好。”果不其然,黎杉紅著臉答應著,慢慢地隨著昔翮的步子走向了正中央的舞池。
昔翮回頭,那種熟悉的冰冷似乎彌漫了整個空間,淩南煙的心跳得很快,一種奇怪的苦澀從細胞的誕生開始繁殖起來,癌一般擴散。
淩南煙怔怔地坐回去,身體裏就像是有不安分的小蟲子在攀爬著。
她一口氣喝掉了杯中所有的紅酒。
夜風冷冷地吹進來,身體和心裏都是一陣冰冷。
可是突然地卻好像是一種熱氣緩緩地從很深的地方傳遞過來。
淩南煙覺得自己的額頭有些燙,她站起身體,微微的有眩暈感,放下透明的酒杯,一個人打開碩大的窗戶,站在了陽台的外麵,那裏放置著的是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綠色植物。
夜晚的風幾乎吹醒了她,她縮住自己的肩膀,兩隻眼睛看著窗外的月亮,那裏的白色的光芒已經被凍傷了般呻吟著。
滿地的櫻花時起時飛,飄落在不遠處的水波之中,就像是一條條小船一樣。
白色的一小道暗影。
淩南煙拿著一杯紅酒慢慢地站在了窗台邊,冷冷的風吹過思緒,反而更加的平靜。
似乎隔了很久,好像遠處的歌舞升平已經不再了的時候,淩南煙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咬著牙,將另一杯紅色的美酒一飲而盡,那種催魂的燃燒在身體裏靜靜地綻放。
好像是一種可以燃燒成灰的花朵。
“在幹什麼呢?”沙啞的聲音響起。
淩南煙嚇了一跳,她看見穆城奕和她一樣站在窗台上。
穆城奕微微淺笑,將她手中的空杯子換成了滿杯問:“你一個人在這兒想什麼呢?”
淩南煙看著他。月光下的他比往常慈祥不少,卻也透著一種奇怪的疲倦,她淡淡地開口說:“我在想一個很深奧的問題不知道您能否幫我解答。”
“什麼?”
“愛情。”
“愛情?”穆城奕驚訝一下,苦笑滑過成熟的嘴唇:“這應該是無論什麼樣的人都無法解決的問題。”
“或許吧。”淩南煙看著天上的群星,眼睛撲朔迷離:“什麼是愛情呢?愛情到底有多少種方式?會不會隻是因為愛而明知道他在利用你卻依舊心甘情願?”
黎杉,如果這是你的愛情,那麼,你是否還需要我的祝福?
“你在說什麼?”穆城奕皺皺眉頭,心裏猛然地抽痛一下。
一直是這樣的嗎?
他的女兒?
在月光下瘦弱而柔美的身軀中,暗藏著無數洶湧而冰冷的浪潮。
“沒什麼。”淩南煙回過神來,她眯著眼睛看著黑色蒼穹上的星星點點,心裏的疑惑終於從嘴唇中溢出來:“理事長,你有刻骨銘心的愛情嗎?”
穆城奕驚訝地看著她,良久,悲傷的感情慢慢從眼睛裏一直籠罩著他的全身,灰色的空間隻有黯然和心碎的柔情,“怎麼會沒有呢?每個人都會有的吧。”
“是顧林曼阿姨嗎?”明知道不是,淩南煙還是出於禮貌詢問。
果然,穆城奕搖頭:“不是她。”眼角的紋路慢慢加深似乎在想著另一個時空:“我用生命愛的一個女人,隻可惜,她離開了我。”
淩南煙沒有說話。
“她說每年都會陪我過生日,所以每年我都會非常的期待。”穆城奕笑著:“明知道她隻是隨便說說,明知道她是騙我的,我卻依然等待著……”
透過微微滄桑的話語,穆城奕好像又回到了曾經被深深封鎖的記憶。
一切都在瞬間瓦解,而死灰複燃。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淩南煙感覺到自己的嗓子沉重。
“很好很好的人。”穆城奕回憶到那個美麗身影的時候嘴角不自然地點燃一絲微笑,柔軟地滲進心底,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他柔柔地說:“我最愛的女人姓淩,嗬嗬……”他笑起來,可是這笑聲實在空洞,淩南煙的心裏反而空曠著。
“她姓淩,還是和你一個姓。”穆城奕皺著眉頭說:“她叫淩清音,就是這個學院的名字。”
“原來是真的。”淩南煙喃喃地說。
“什麼是真的?”他奇怪地看著這個大眼睛充滿愁緒的女孩子。
月光下,她的皮膚就像凝脂一般美麗動人,微微的透明閃著清澈的光澤。
“學校裏流傳著理事長是因為心愛的人所以才開這個學校的是嗎?”淩南煙抬頭,眼睛裏是一望無垠的冷靜,好像無論是多麼沉重的痛也不會有絲毫動搖一般。
是她從來沒有受過傷還是因為她掩飾的太好了?
“是。”穆城奕沉沉地回答著。
“有多愛呢?”不知道為什麼淩南煙竟然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穆城奕笑了,“誰知道呢?就是很愛的那種愛吧。”
“可惜,沒有在一起。”淩南煙的聲音裏透著無數的惋惜。
“隻要她過的好就行了。”穆城奕說的很淡。
“可是,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穆城奕搖頭。
“那你怎麼知道她過的好不好呢?”
“所以……”穆城奕虔誠地看著黑幕般的蒼穹:“所以我經常祈禱,隻要她過的比我好就讓我看不見她,如果相反,就請讓我找到她。”
“然後呢?永遠在一起?”不應該是這樣的,成人間的愛情不是這樣的,他們有家庭,有責任,有義務,所以,可能會因為這些而傷害自己的愛。
淩南煙的眼底灰茫茫的一片,愛情,總是很奇怪的東西。
無論你處在什麼位置都一樣會手足無措。
穆城奕隔了很久才淡淡地說:“真奇怪怎麼會和你這樣的小丫頭說這麼多?”說著將剩餘的紅酒喝入腹中,火辣辣的潮濕感,唯有這樣,或許才能見到她。
什麼承諾,什麼堅貞不渝,到了現在他才知道,那一切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
悲傷無絕期地充滿著整個天空……
淩南煙靜靜地看著他,心裏湧出心疼,冷冷地蕩漾在心口,她舉起酒杯說:“理事長,請你快樂。”
穆城奕呆呆地看著她,然後拿起桌子上的另一瓶酒說:“謝謝。”
兩隻水晶杯相碰撞。
淡淡地喝下腹中。
月光迷人而美好地照在窗台上,常春藤慢慢地地傾瀉出一地碎光。
“不過說真的。”穆城奕突然回頭看著夜色中微微發亮的淩南煙說:“我曾經怨過,不過現在……我很感謝……”穆城奕深深地看著她,手不輕易地顫抖一下,朦朧之下,似乎已經確認了……她的女兒和她簡直印成了同一個模樣,濃濃的霧氣淹沒在黑色的眼眸裏。
身體瞬間僵硬起來,握著水晶杯的手紋路清晰而複雜。
月光下優雅的男人因為憂傷而染上淡淡的白色輪廓。
他驚慌地問:“南煙,你知道嗎?”想說的話突然生硬地停住了。
如果不說,可能不會給她造成任何困撓……
此時,大廳裏響起了一層又一層舞曲的音樂,緩緩的微笑聲穿越清冷的露台,穆城奕微微一笑:“我們進去吧。”
“好。”
兩個人一同回到大廳,無數種顏色的光芒灑下,碩大的光圈彌漫開來,一層一層的霧氣順著光線蒸發,二氧化碳的氣化慢慢地留下了一片冰涼。
很多歡呼的聲音一起湧現出來,像潮水般絡繹不絕。
穆城奕被顧林曼拉到中央,巨大的透明的燈束打下來,兩個人的影子纏綿地疊在一起。
淩南煙看著兩個人,其實在他們的世界中不幸福是壓在心底的,淩南煙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知道那種感覺。
聖漠輕輕地握住她修長而白皙的手指:“你剛剛和理事長說了什麼?”
淩南煙一愣:“你看見了?”
聖漠輕輕地敲一下她的頭:“我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你。”
淩南煙輕輕地微笑起來,那抹笑容燦爛的如朝霞一般美好溫柔:“我在說一些迷茫的事情。”
“什麼?”
“怎麼擺脫你?”調皮地眨一下眼睛。
聖漠的心驀然地緊張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眼睛裏才淡淡的釋然。
“那邊要切蛋糕了,我們過去吧。”淩南煙的手在聖漠寬大而溫柔的手掌心中,一點點的暖意慢慢地延伸上來。
“好。”
躲在人群的最後,淩南煙看著穆唯溫柔地拿著塑料刀在第一層的蛋糕上輕輕地切了兩刀,蠟燭被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拔出來,第一份先給了穆城奕,第二份給了顧林曼。
第三份給了聖源,第四份給了昔翮。
昔翮接過手中的蛋糕,眼睛不輕易地觸碰到淩南煙的眸子,幽深,悲傷,兩個目光像是淩亂的線段一般纏繞在一起。
恍惚中炸裂出奇怪的深邃。
淩南煙低下頭卻依舊沒有忽略昔翮嘴角那抹嘲諷的微笑。
穆唯走到淩南煙麵前將白色奶油鑲著巧克力果醬的三角形蛋糕給她,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謝謝。”淩南煙淡淡地說,她接過蛋糕,避開他複雜的眼神。
不知道為什麼,穆唯的眼神已經越來越奇怪,就像是摻雜著許多調料的湯一樣複雜,甚至讓她有些害怕看懂黑色溫柔的眸子裏裝的是什麼?
深深的宛如巨大黑洞般的感覺使她墮落下去,不知道下麵的是世外桃源還是無底深淵……或者無論是哪一樣都會令她粉身碎骨。
苦苦的巧克力慢慢地透過舌根蔓延出深深淺淺的澀感。
淩南煙的眼圈不知不覺地紅了,沒有理由的潮濕占據了心底的一切,瞬間被撕開般血淋淋。
這時?
“謝謝。”低沉的聲音從聖漠的口中緩緩地吐出來,他接過另一塊蛋糕,眼底淡然的神色因為一種疑惑而變得有些渾濁起來,慢慢地猜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