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仇雅靜用嬌縱的口吻問。湛驍?哈!好熟悉的名字!是不是那個從小與她定下婚約,自命為她未婚夫的男子?那麼,爸媽死後,這婚約是否也該隨著他們的鬼魂一起煙消雲散了呢?“娶我?好主意。你去告訴他,等他弄垮了他老爸引以為傲的‘培亞’企業,足以配得上我的落魄時,我會考慮這個問題。”
仿佛覺得自己說了一個超級有趣的笑話,仇雅靜開始咭咭地怪笑。笑的時候,身上的火焰燃得更豔,似在同時燃燒靈魂。看著她誇張地笑到蹲下,捂住肚子的模樣,李嚴突然有一種薄弱感。有些人並非讓他診療,開幾貼方子,吃些藥,動一下手術便會康複的。
現在的仇雅靜,誰能醫好她?湛驍可以嗎?
“李醫師,李醫師……”他的助手小陳急匆匆地跑來,氣喘咻咻,“剛才‘豐程’的葉漠先生打來電話,說是他的妻子心髒病突犯,正在趕往醫院的途中。大約三分鍾就可以到達。”
“繆萱的心髒病又犯了?”天!李嚴忍不住呻吟。看來好事都喜歡擠一天報到,“雅靜,去我辦公室坐一下,等我處理完,我載你回家。”
李嚴交待,正欲走時,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對了!適才那麼誇張的笑聲突然靜止了。仇雅靜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隻是身體似乎僵硬了。
“李醫師,我們要不要準備急救器材?”助手問。
“嗯!”他點頭。這丫頭,就暫且放著吧,慢慢再來探究原因。
仇雅靜仍是蹲著,怔怔地望眼前的雪白牆壁。“豐程”、葉漠,這四個字超越了一切,在腦中驚現。
汩汩的鮮血從爸爸的太陽穴流出,母親拚命地用手捂傷口。幽暗的燈光照著這一幕,出奇恐怖。母親的哭泣聲在夜色中分外淒厲。她呆呆的,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被母親強推出臥室,反鎖在門外。頓時她慌了、失措了,拚命地高聲喊叫,用力敲門、撞門,直到又一聲槍響劃過寂靜的夜時,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暈倒在地……
“啊——”她捂住耳朵,阻止想象空間跳出來繞亂思維。不要想這些!不要!
“仇氏”慘敗,“豐程”出力多少!
這群劊子手,他們害死了爸媽!仇雅靜站起來,挺直脊背,腦中又變得一片空白。葉漠兩個字取代了一切,與怒火、與仇恨相連!
她轉回外科診療室,從盒子裏拿起一把手術刀,薄薄的、鋒利的刀,全不顧年輕醫生的詫異,慢慢地走出,埋伏在離大門不遠的拐角處。
是他!他正抱著一個女孩急速衝進,將她輕放在等候著的活動病床上。
仇雅靜走出去,混入來往的人群中,繞到葉漠身後,慢慢接近。很容易,沒有人認識她,她隻需舉起手,快速而出其不意地拿刀從他腦子上劃過。他會和爸爸一樣,汩汩的鮮血從太陽穴流出。她已經很接近了。
眼光掃過活動病床,躺在上麵的女孩有著一雙很明亮的眼睛,當女孩定睛看明她的臉孔後,驚懼浮上眸子。
是她?她們同時確認!
仇雅靜舉起手!
“不要!”那個女孩大喊,從床上躍起,撲向葉漠。兩個人一齊倒在地上。但來不及了,手術刀鋒利地從女孩臂膀滑過,裂開一個很大的傷口,刀鋒上也沾了血跡。
當她準備再次舉肘、瞄準葉漠時,後頸突然遭到襲擊。隻見光芒一閃,手中的刀輕而易舉地轉去了別人手中,把玩它的是一個長得帥得離譜、有著邪魅笑容的男子。仇雅靜很茫然。然後,她暈了過去,腦中真正一片空白……
繆萱伏在葉漠身上,感覺心髒怪異地抽動著,擴散著逐漸麻痹肢體。她意識到,她不必費力假模假樣地死撐到底了——她的心髒是真的出了問題,這一次!
胸口好痛,手臂也好痛。暈眩襲上,葉漠的臉在眼前一明一暗地閃動。他可有受傷?為什麼他望著她的眼神如此奇怪?繆萱很想擠出一個笑容,但,真的無力了,頭垂倒在葉漠的胸膛上。
唇間低低地喃出一個字節:漠……
夜深十一點,恢複知覺的繆萱緩緩睜開眼睛,呆望熟悉的天花板半晌,霧氣浮升眼眶,淌過皮膚,沒入發梢。連昏睡時似也緊繃著的弦,此刻終於鬆落了。
她醒了!感謝上蒼,她又醒了過來。
移開明亮的落地窗戶,讓含著夜的幽香清風吹進。
以往,她總是快樂著,做每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從不被該或不該、可以或不可以猶豫牽絆。每一天均是上蒼的恩賜。她不要自己死時持有半點遺憾在心中;而現在,她仍是快樂的,卻開始貪心。等待變成期待,才會在睜開眼睛的瞬間喜極而泣。
病房中空空蕩蕩。葉漠呢?去了哪裏?他的身體裏是否也有一根與她相同的弦,隻等著她的笑容來緩解?
這時,身後有門鎖輕動。一定是葉漠回來了。甜甜地微笑,感覺環過她腰的雙臂,貼近她身體的體溫。突然,繆萱僵硬住。不!不是葉漠!這不是她熟悉的肢體語言。是誰這麼膽大,輕薄於她?倏地轉身,揚起手掌揮去,卻在離開臉頰一寸的短小距離內被擒。祁函克憤怒的眼光瞪視著她,毫不憐惜地捏住她受傷的手臂。
好痛!
“揮手是因為——擁抱你的人是葉漠?或是,擁抱你的人不是葉漠?”他吼。很拗口的一句話,但繆萱聽懂了。真的是很愚蠢的問題。要怎麼回答他才能明白?
“我是葉漠的妻子!你明白妻子的意義嗎?”她反問。祁函克,他還在期盼什麼?
“妻子隻是一個普通稱謂而已。”祁函克爭辯。隻要她的心未歸順葉漠,妻子永遠隻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空殼!她的心到底在哪裏?以前從不曾懷疑過,就如篤定他的心意一樣篤定她的。可今天的混亂場麵中她的表現,開始讓他動搖。
“我的身體已經很熟悉他的擁抱,所以才能毫不費力地分辯,這樣的解釋夠清晰了嗎?請容我隻能點到為止,若再要深入細說的話,就該涉及我們夫妻隱秘的私話,恐怕外人……”
“住口!住口!”祁函克瘋了似的握緊她的長發,禁止她再說出一個字來,“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下賤?是繆建秋指使了你什麼,還是強逼了你什麼?出賣身體來換回更多的物質?他到底想要什麼?”
“你到底想要什麼?甘願做我父親的走狗?”繆萱冷冷地問。
祁函克已用行動回答。強硬吻住她蒼白、冰冷的唇。繆萱不客氣地用力咬下,讓他痛呼著後退。嘴角有鮮血流出。祁函克盯著她——她眼中的冷漠與厭惡,然後慢慢平靜下來。
“你變心了,開始喜歡葉漠了?”他疑問。所以,她才會那麼勇敢地替葉漠擋去危險?
“很高興你能看清楚。”繆萱微笑。嗬,他若認為是變心,那就全當她是貪慕虛榮、水性楊花的女子好了,一切,由她承接。而以往,一刀斬斷,歸他珍藏,作為美好的“回憶”,就此再無牽連。“所以,請你離開‘康遠’、離開‘豐程’,另覓高就。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被父親利用了這麼多年的他,總該有清醒的時候。
“告訴你,你的父親尚養不起我這條狗。”他退開一步,看清她眼中的厭惡。原來,他在她心中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事實上,我的貪念較你父親來得更大。大到足以讓你猛吃一驚的地步。”
“以管理為名,踏入‘豐程’是你的第一步?”與葉漠抗衡、到最後大吃一驚的會是誰?會不會是他?直到最後一刻才發現,被蒙在真相之外的人,一直是他?
“萱!我從未發現你有這麼聰明。這樣的你,要以怎樣的姿態來同時扮演繆建秋的女兒、葉漠之妻呢?這兩者該是互撞的,你會舍棄哪一方?”好悲傷,直到內心開始動搖,才看得清她眼中對他的評價,才似乎……開始有些了解她,“知道嗎?我最大的貪念仍是你。而現在,似乎隻有得到你才對得起我枉做了六年的‘走狗’身份。”哈!走狗!
“那麼,祝你好運!”繆萱飄忽地笑、淡淡地轉身,遙望窗外的景致,“我累了,請回吧。”
祁函克步步後退。這場婚姻到底誰得了益,若繆建秋此刻看到女兒的陌生笑容,還能笑得那麼得意、張狂嗎?他把握中的女兒誰真正了解?是不是葉漠?否則他怎會娶?
“今天襲擊葉漠的女孩你認識嗎?”走到門口,祁函克突然問,“不知道她與葉漠究竟有什麼仇恨。很佩服她的勇氣,隻是,她仍太稚嫩,不懂得殺人的方法直截了當並非最完美、最有效的。有機會的話,我倒樂意指點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