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兩個道士(1 / 2)

一隊頭戴燕翅鐵麵的紅衣輕騎,呈首尾相銜的縱隊沿隴沙崗山道疾馳。

胯下清一色棗紅黃甲馬,馬具上刻有燕尾紋符篆加持,共四匹馬十六蹄翻飛撼地,卻幾乎不揚塵土,鬼魅般疾走南下。

馬隊馳過山門,把倚在狹窄山門底休息的襤褸道士嚇了一跳,忙做個鯉魚打挺起身避開,險些被領頭駿馬的前蹄踩倒,徒兒辛苦尋來給自個解饑渴的野果盡數落在地上,叫接踵而來的馬蹄踩成一地酸汁甜水,氣得破口大罵。

“日你仙人板板,趕著投胎是吧!”

道人咒完,氣衝衝從地上抓了把馬蹄踩過的黃土,解開袖裏乾坤取出隻黃符草人,往人偶身上灑了把土末,嘴裏念念有詞,另一手拔下腦後滿是油汗味的青鬆道簪,紮個不停,咬牙切齒道:“他娘的,飛燕紅騎了不起?日行縮地三百裏是吧?看我紮死你們這幫狗眼不看路的渣渣……”

這位相貌純屬歪瓜裂棗,專靠坑蒙拐騙為生的遊方道士,偏偏與無限尊榮的棠國皇族同姓,姓李,在南勝走江湖也有兩年多了,早就聽過號稱除禦物飛天外第二快的飛燕紅騎。

從騎士到馬匹都披燕子掠波甲,輕如鴻毛穩如泰山,一晝夜能行一千六百裏,不知何為疲倦,乃是南勝三大家族重金打造的王牌斥候。

論俗世間第一快者,當屬西菩佛國洛翰的梵雪龍,此馬出自雪龍馬場,尋常雪龍馬已是世間難得,通體雪白晶瑩沒有雜毛瑕絲,被頌為‘平地踏雲升,乘風馳千裏’。

而梵雪龍更是世間最具靈性的靈獸之一,之所以名字裏有個梵字,是因為此靈種每隔數百年才現世,生來便無法馴服,隻與活佛結緣。

有傳說雪龍馬為等活佛降世,死後英靈不散,徘徊在輪回司外苦候,一等就是數百年,直到西方天穹開裂落下金菩提,這才投入馬胎朝聖活佛去了……

李道士正沉浸在紮小人的複仇快感中,又聽得有馬蹄聲來,這回紅著眼往那處看去,準備再來個不長眼的孫子,一定要用祖師爺傳下的開山奇術(初階土修,僅能升地兩尺)絆他馬腿,摔他個人仰馬翻豈不快哉?

可當他真的看到那三人一馬從蔥鬱山道下來,臉色瞬間就轉為青白,心裏大罵見了不幹淨的忌諱,掉頭貓進附近林子。

一臉病色的黑衣少年牽馬在前,後頭黃馬馱著個鉤鏈穿了琵琶骨手腳被縛的女子,以黃麻布袋套頭,前後各有一道朱砂畫的震字符,是為鎮壓妖氣邪祟,馬後跟著個瘦了吧唧的疤臉老者,肩頭一杆黑黝長槍很似沉重。

正如屍魁端水趕屍,揭鎮妖榜的散修也有押送妖邪的口訣,曰‘黃麻符紙扣頭,鐵鉤捆鎖琵琶,銀針鎮封氣海,銅釘打透背脊’。

手法看似殘酷,但用在禍亂人命的妖魔身上便不殘忍了,反倒實用至極,任你先前如何猖狂妖力通天,一旦封住氣海脈絡也是凡軀肉糜,隻比尋常人耐磨些罷了。

光天化日見了押妖的隊伍,大多人都覺得會沾染晦氣,犯忌諱走黴運,最擅裝神弄鬼的李道士對此卻深信不疑,所以才有剛才那幕。

路過山門,走在後頭的挑槍老者似笑非笑地朝林子這邊看了眼,正正好看的就是李道士的藏身處,把他給看得麵紅耳赤,知道自己這點三腳貓功夫遇見了高人,又不好意思出去套近乎,幹脆鐵了心貓著不動,頗有掩耳盜鈴的風範,直到三人走遠才拍去倉促蹭上的泥土出來,惆悵地吐了口氣。

歎道,世間自有高人在啊,看那少年不過十五六,就能打妖怪賺真金白銀,回程還使得動仙修驛站的腳力馬,反觀自己也三十好幾了,兜裏窮得隻剩下虱子,果真人比人氣死人。

末了,又恨恨罵了句師父不爭氣,死得早,隻傳了半本麵相的古書,一匣子玄黃地甲術還沒弄到手就被來鬧場的強人奪去,自個沒得本事,抱著師父的靈位被摁在地打得半死,差點落下瘸腿的毛病,如今左膝逢雨還會隱隱作痛。

仙修江湖總不是弱者呆的地,想不透師父生前為何說他走修真路活不過三十,僅傳了初階的土元外修和相術予他,若讓他潛心修煉不去學那勞什子的相術,至少能和搶書那幫賊人打個平手,也不至於他娘的這麼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