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你一次次將尊嚴踩在腳下,如果你知道,會不會有點感動?雖然,我也知道,感動不能約等於愛。
“你們的友情還真是堅貞啊。”柳淺柔漫不經心地攪動咖啡。
“嗬嗬……如何見得?”張靖抿了一口咖啡,幾不可察地皺眉,他還是喜歡喝茶。
“某人一生病,你們幾個立馬從天南海北飛來。”淡淡的語氣,卻透著一股冰寒的氣,“臭味相投的朋友呢,兩肋插刀呀!”
“柔柔,你有話不妨直說,不必這麼拐彎抹角。我,不喜歡。”這樣含沙射影,太傷人。
有些時候,有些坦誠,是最溫柔的殘忍,無法開口的。
“我想知道當年車禍的真相。”柳淺柔緩而堅定地開口,“我有權利知道。”也有義務讓一些事情善終。
“媽,你在做什麼?”柳淺柔推開自己房間的門,便見母親手裏拿著什麼東西。
“哦……媽,閑著沒事,就想整理整理家裏的東西,看有沒有可以捐獻的?”柳母背對著柳淺柔擦擦眼角的淚。
“媽媽,我這裏有些書,大約也不看了。改天,我陪您去趟孤兒院吧。我回來之後,還沒來得及去呢。”柳淺柔瞧見媽媽遮遮掩掩的動作,想她定是發現自己偷偷翻到的生母日記了。
柳淺柔站在書架前,手指劃過一本本書。這些,都曾給予自己那麼多繽紛美麗的東西,卻忘記教會她,如何忘記愛過?
更不能教會她相信愛情。
她的眼底慢慢湧上水汽,看不清書脊上的字,怕母親在旁邊看出異樣。胡亂地抽出一本,沒拿穩掉到了地上。
她看著露出一角照片的《塔木德》,有些慌張地蹲下身子。終是晚了一步。
母親爬滿細紋的手,拾起書本。歎息了一口氣,抽出了照片。
明朗的天空,油菜花的背景下,他們的笑容清新溫暖。
那時,他們的愛情,正濃烈。
“是他吧?你和李明輝提到的那個男孩子?”
柳母輕輕摩挲著照片裏的一對璧人,嘴角漾起一抹慈愛的笑容,“很好的男孩子呀。我上月還在孤兒院見過呢!你可瞞得緊呢!當年也是為著他吧?”
柳淺柔的身體僵硬,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麼多的話到了嘴邊,終究隻剩下了,“對不起,媽。”
柳母看著一向堅強的女兒,瞬間憔悴的模樣,心疼得緊,伸出手,抱著她,“你們,有可能麼?”
柳母撫摸著她的發絲,語氣溫和,“柔柔,那些都隻是夢魘。已經過去了。這些年來,我和你爸爸都看開了當年的事。就讓他們各自安息吧。”
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裏,柳淺柔淚流滿麵,她感覺自己就想一條瀕死的魚,突然間看到一汪水,又歡喜又恐慌,她好怕這麼溫暖的懷抱,是一個錯覺,她好怕夢醒之後,四周都是風,她什麼都抓不到,抓不住。
柳母:“孩子,人生就那麼短,何必讓上一輩子的恩怨,影響了你們的幸福。你好好想想。”
而現在她親愛的母親說,那些都過去了。她竟有一瞬間的懵懂。
望著媽媽瘦弱蒼老的背影,柳淺柔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恥。這些年,她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傷裏,卻忽略了愛她的父母,忽略那麼珍貴的親情?
真可悲。
想著母親的話,柳淺柔露出一抹苦笑……這些盤根錯節的恩恩怨怨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撫平呢?何況他們之間所有的傷痕都沾染了醜惡的鮮血啊!
當年為了鬱鬱不得誌的愛人離家出走的廖水玲,不料在酒吧打工,竟被死纏著自己的梁姓富家子弟糟蹋了。驕傲的廖水玲不容許自己在愛人麵前如此不堪,一對戀人硬生生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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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淺柔揉揉疼痛的額角,這一番從張靖口中掏出來的話,把她好不容易看到的光亮給生生掐滅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黑夜裏走在小樹林,辨不清方向,四周不時傳來各種詭異的聲響,她想逃,沒頭沒腦地亂跑,總也逃不開那些毛骨悚然的各種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