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淺柔從櫃子裏提出一隻褪了顏色的箱子,輕輕打開。蓮燈、提包都還在的。曾經那麼美麗的淡粉色,已被風霜染成了冷硬的白色。柳淺柔輕輕摩挲著軟綿綿的牛皮紙,潮潮的。她覺得自己就像著浸潤了歲月濕氣的紙張,沾滿黴味。
她才27歲,卻覺得仿佛過盡了一生的滄桑。想起自己在病房外聽到的那番話,柳淺柔遍體生寒。
“小焯,當年怪我。”
梁焯淡淡掃過麵前兩鬢斑白,麵容扭曲痛苦的老人,良久,歎息一聲,再開口,聲音已不自察地柔和,“外公,那些都過去了。相信媽媽也希望你能安度晚年的。媽媽,從沒怪過你的。”
廖祖光目光掃過櫃子上的淡藍色的女式手提包,猶豫了一下,終究開口,“那個女孩子……你很喜歡吧。”
“我愛她。外公。”那麼溫柔的一句話,那麼堅定。
廖祖光看見外孫眼底的情意,輕歎一聲,“可是,她呢?如果她知道……當年的車禍,是你媽媽行凶的……”
“我不會讓她知道的。”那麼血腥冷酷的事情,應該隨著那三人的離開而終結。無論柳岩與母親有怎樣的糾纏,無論母親犯過怎樣的罪,都應該隨著母親的離開而終結。
那是一段說不情的情事,卻與他們無關。那些太冰冷,而他們已經蹉跎那麼長的光景。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的溫暖。
梁焯的眼底陡然升起了一絲銳利的光,“外公放心,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
“罷了罷了。既然你認定了她。我也無話可說。外公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什麼都看開了。隻要你開心就好。有生之年,能讓我抱了孫子,我就滿足了。”
“外公,這天不會太遠。”
“對了。雯雯那丫頭,對你很上心呀。這多事時節,不要再添亂才好。”
“嗯,我明白的。”她從來都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可笑的是,卻是她離開自己的導火線。
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彼此的不信任。
七年前,她不相信他的情意,別人的一番話,她便硬生生地否定了他,棄他而去。他也不確定她的心意,嫉妒她對別的男生笑逐顏開,像個暴躁的野獸,露出尖細的長牙,吐出狠辣的言辭,狠狠刺痛她。
各奔天涯。
七年後,她依舊不信任他,寧可自個兒忐忑不安地麵對著李明輝的威脅,也不向他伸手,竟然還膽大包天地落跑,一聲不吭地訂了婚。他不是不恨她的。然終究放不開她。他也曾疑惑,自己到底是愛她,還是不甘心?
那天看著一襲白裙的她,溫柔沉靜,眉眼澄澈,觀之可親。他了悟,不是不甘心,也不是其他亂七八糟的理由。原來,世間之大,抵不過他愛她,他永遠放不手的。
看著巧笑倩兮的她,他的心徘徊在徹骨的寒冰與凜然的灼熱間,一陣強過一陣的抽痛。
柳樹下,她低眉順眼地求他聽她的解釋,他也有刹那的不忍,可一想到那個訂婚宴,怒意醋意刷地湧了上來。
病房內祖孫兩人各自沉默著,誰都沒有注意開了一角的病房門外,一抹單薄纖秀的身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