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的學生走過來,道:“他不在這裏,好像在思鬱院那邊,你要是不去快點他可能又走了。”
馮群青‘蹭’地從凳子上站起就往外跑,剛開始說話的那名夫子看著她的背影搖頭連連歎氣,那名學生無奈笑道:“每次大樂舞都會讓一些人名動天下。”
那名夫子嗔怪道:“但你也不應該撒謊,江夫子哪裏在思鬱院?”
學生略為歉意地道:“夫子教訓的是,學生下次再也不會撒謊了。”
馮群青跑到思鬱院,隻看到一些稀稀拉拉的客人,拉了個人問,那人說沒注意這麼個人,馮群青放開那人繼續找,找了好半天,此時已是午後,又餓又累,繞過一條長廊時,卻見幾人在前麵涼亭裏說話,其中一人身穿靛青色長袍,眉目精致,正是徐夢之,唐瓷站在他身邊,麵色平和不知在想什麼,還有一人身穿灰色長袍趴在欄杆上,身邊一人一身錦衣玉袍馮群青卻是認得的,剛抬腳想走,那人也看到她,朝她笑笑:“群青來了怎麼在那裏站著不過來?”
其餘三人也看過來,馮群青雖極不情願過去,但既然那人發話了,她也隻有乖乖走過去朝他行個禮,低眉順眼喊道:“殿下。”
這人明眸皓齒,身姿花心,正是當朝太子。徐夢之拉過馮群青,責備道:“你跑哪裏去了?你怎麼能一聲不吭就跑掉!這麼多人萬一你被壞人趁機擄走了怎麼辦!”
馮群青見他語氣焦急,忙低下頭道歉:“抱歉嘛,我見那人走了就想去找他,然後忘了告訴你們。”
徐夢之冷哼一聲,道:“知道了就好。”
唐瓷在一旁湊過來微笑著問:“馮姑娘是想找誰?”
馮群青滿臉的失落:“那個穿紅衣服的人啊!跳舞那麼好,我好想和他交朋友。”
那趴在欄杆上的年輕人身子一怔,又聽唐瓷問:“看你這麼失落,想必沒找到那人吧。”
馮群青點頭,太子笑道:“你也別氣餒的,來,我給你介紹個人,絕不比那人差,阿鬱,這是大理寺馮雲馮少卿的千金,這是江鬱江夫子。”
那趴在欄杆上的年輕人轉過身來,謙恭地作了揖,道:“小姐好。”
馮群青隻見他容貌平常,身上流露出一股弱不禁風之氣,嘴巴一動脫口而出:“受。”
四人均是一怔,唐瓷掩嘴一笑,江鬱麵色微紅,徐夢之又氣又好笑,還是太子即時解了圍:“群青不可胡鬧,江夫子是謙謙君子,自然沒有淩厲之氣。“說著,他頓了頓,似笑非笑看著馮群青,“你就那麼喜歡那跳舞之人?”
馮群青老實點頭,失望地垂下頭:“可惜我沒找到他。”
太子笑道:“依本宮看那擊鼓之人也是不錯的。”
“啊?”馮群青一臉驚訝,“還有擊鼓的?”
太子麵上雖在笑,但一股陰冷之氣從他身上溢出,馮群青悄悄一個哆嗦,心道:那人莫非同你有關係!唐瓷在垂首立在一邊,似乎沒聽到這邊在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盯著自己的鞋尖兒。江鬱在一邊左顧右盼,兩人存在感直接降為零。
“依下官看,那舞雖好,但若失了鼓,就如沒有靈魂的美人,美則美,卻毫無生氣可言。”徐夢之接到馮群青求救的目光,不慌不忙道。
“就是就是!”馮群青忙在一邊附和,一臉誠懇,“兩者缺一不可,還是徐大人通樂理,哪像我,什麼也不懂。”
太子笑得愈發溫柔:“你不懂我可以教你。”
馮群青:“……”
日暮時分,太子帶著馮群青登上了自己的馬車,馮群青背著太子一臉哀怨同徐夢之告別,徐夢之不耐煩揮著手做出‘你快走’的手勢,唐瓷在一邊同江鬱說話,完全忽視她的求救,馮群青無奈,磨蹭了好半天才上了馬車。
太子溫和地看著她:“怎麼,和本宮同坐就那麼不高興?”
馮群青滿麵堆笑:“哪兒的話,您誤會了。”
太子看著她,意味深長地笑:“我說丫頭,你嘴上說著謙恭的話,身子卻離那麼遠啊——”
馮群青:“……”
看著她挨著自己,太子微微勾起嘴角,閉上眼睛小憩:那兩人,可怕的零存在感——
暮山下,三人走在熱鬧的集市上,唐瓷居中,江鬱和徐夢之一左一右,江鬱摩挲著手腕兒上的銀鐲,滿心歡喜:“阿瓷我真的不還你了。”
唐瓷笑眯眯地點頭‘啊’了一聲,徐夢之在旁邊不滿地哼了一聲,唐瓷從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打開來,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鐲子拉過徐夢之的手想給他戴上,徐夢之掙紮了兩下無果,隻得任他套上,唐瓷抬起自己的手腕兒,笑道:“我們是好朋友,當然要有一樣相同的東西了。”
徐夢之瞥了一眼兒手腕上的鐲子,涼涼道:‘隻怕你是想讓我們給你宣傳說那紅衣人身上的行頭是在你鋪子裏訂的吧!’
江鬱在一旁不甘地拽著唐瓷的袖子:“若不是我給你當模板,你的東西肯定沒那麼好賣!要是你賺了你得分我杯羹!”
唐瓷從他手裏抽出袖子:“這不都還沒賣嘛!”
“那是遲早的事!”江鬱爭辯道,“我都紅了,你的生意還不發麼!”
唐瓷笑道:“到時候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的!”說著往前跨出幾步回過身來,“江姑娘跳大樂舞辛苦了,我們今晚給他燉隻老母雞補補如何?”
江鬱咬牙:“你、、”
唐瓷微笑,陽光下發絲飛揚,麵容寧靜溫柔,徐夢之心裏微微抽搐了一下,忽然覺得眼睛難受。眼睜睜看著兩人說笑著走遠,站在原地僵住了。唐瓷回過頭來見他沒跟上,連忙又走回來,焦急地問:“怎麼了?”
江鬱跟著走回來,目光關切:“小夢你哪裏不舒服麼?”
徐夢之扯出一個笑,道:“沒什麼,我隻是餓地慌了,我們走吧。”
三月初四,一輛牛車緩緩自京城出發,‘吱吱呀呀’一路低歎著行駛在官道上,趕車的是名身著淡藍色長袍的年輕人,木板車上坐著兩人,一人氣質出塵,另一人卻是容貌精致。
那抱膝而坐的年輕人,此時一臉憤怒地看著前麵趕車人的背影,罵道:“唐瓷你個守財奴!就讓我坐這種車啊!好歹我也幫你賺了那麼多錢,從其中拿出一兩銀子就可以雇輛馬車了,你倒好,連雇傭馬車都省了,直接借了王婆的牛車!”
身邊緊緊抓著車沿生怕摔下去的年輕人也怒道:“早說你租牛車我就不去了!害我還跟宋大人告假!”
前麵駕車的唐瓷脖子上圍了一圈兒三成新的狐狸圍脖,三月的風仍有些冷,他不由把脖子往裏縮了。聽聞兩人罵自己,也知道的確是自己太摳門兒了,弱氣地隻管趕牛,不敢辯駁,心裏卻想著讓牛跑快點兒,離京城遠了,那兩人就再不情願也沒辦法回去了,隻是這趕車還真辛苦啊。
徐夢之見唐瓷不說話,抬手就去掐他的腰:“我讓你讓我坐牛車!你個瘋子!守財奴!大壞蛋!”
江鬱見徐夢之探手去掐唐瓷,在旁笑得得瑟:活該你個斤斤計較的混蛋!哼!被掐了吧!小夢給我大力點往死裏掐,掐死他他的財產就歸我們了!
唐瓷腰上一痛,手瑟縮了一下,牛眼看就要跑偏了,忙道:“小夢別鬧,等下翻車了!”
徐夢之滿肚子火氣沒處發,狠狠掐了一把:“你還知道翻車!要不是你舍不得那一兩銀子,我們哪兒會在你這破車上吹冷風!”
唐瓷這下沒穩住,狠狠勒了一下韁繩,牛‘哞’的一聲扭頭撒開蹄子往旁邊樹林裏跑,前進中的車子在中途生生往旁邊一折,徐夢之猝不及防朝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江鬱撲去,周圍的樹木在兩邊飛快倒退,唐瓷拽著韁繩一身冷汗,生怕不小心撞上把車毀了。牛在林中跑了好一會兒才慢下來,唐瓷連忙吆喝牛穿出樹林,停在小道邊上,這才跳下車查看車上的兩人,隻見徐夢之趴在江鬱身上,額頭在車沿撞出一個紅紅的大包,江鬱四仰八叉躺在下麵,脖子以奇怪的姿勢扭曲著,一身狼狽。
“唐瓷你個混蛋!”徐夢之捂著腦袋跳起來,氣地臉紅脖子粗,對唐瓷又是打又是罵,“看你幹的好事!放著好好的馬車舍不得坐偏要坐這種破破爛爛的牛車,你看把我們折騰得!你、你、”說到激動處狠狠一推唐瓷,“我恨你!”
唐瓷被他推倒在草地上,一臉悔意:“我錯了,我不該這麼貪小便宜的,你們別氣了。”
徐夢之扶起江鬱,憂心地看著他歪著脖子一臉痛苦,心裏惱意更盛,瞪著唐瓷恨不得撲上去咬死他,江鬱歪著脖子任徐夢之幫他又揉又推,一雙眼睛霧氣蒙蒙好不惹人憐愛,徐夢之心急如焚:“怎麼辦,現在前不著村兒後不著店兒的,去哪裏找大夫!”
唐瓷從地上爬起,連身上的泥草都來不及抖急急跑過去:“我來看看!”
徐夢之一把推開他:“你走開!你個瘋子!我們絕交!”
唐瓷委屈地站在一邊,雙目紅紅的,咬著唇:“對不起,我,我很著急,你就讓我看看吧!我懂一點跌打這方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