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節 大結局·飛鳥各投林(3 / 3)

他為自己的父親驕傲,同時心中也有著隱隱的不服與酸楚——似乎,再怎樣努力,也無法比自己驚才絕豔的父親更出色。唯一不用那樣恍惚神色看著自己的,就是師姐了吧。這個發現讓他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師姐對自己的好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像父親,難過的是她永遠不會在自己麵前露出恍惚之色——哪怕是一點點深情流露,也是好的啊……

兩日後黛玉突然歸省,矜玉見她麵含薄怒,不由詫異,隻當雨君青惹她生氣。又見她未帶幾個侄子,隨身沒有換洗衣物,便知不是負氣離家出走。因笑道:“你家那位又怎麼惹你了?如今也不用我做主,那三個好侄子倒是都能為你撐腰呢!”

黛玉不由撲哧一笑,又啐道:“是二表兄。”矜玉微微一怔,方才想起她說的是賈寶玉,“二表兄著實太無禮了些!他一家子已流放漠北十數年,不知好生贖罪,偏在那種地方還要嚼舌根。姐姐不知道,近些日子我們君侯都沒有好臉色……”見矜玉變色,忙道,“姐姐放心,君侯並不曾委屈我。隻是妹妹看著他難受,這心裏刀割一般。”

矜玉想起賈寶玉業已娶妻生子,連兒子都訂了親事,又兼早年“達摩劍”交付到雨君青手中,自己在漠北的情報網人手不敷,久已不曾留意過賈家事。今日一聽他又整出什麼幺蛾子,還是關係到黛玉,不由黑了臉。

因黛玉垂淚,矜玉忙叫她寬心,好生勸慰一番,便見大丫鬟繚凝進來秉道:“長安侯來接二姑奶奶家去呢,此刻正在花廳上候著。”矜玉便攜了黛玉出來。雨君青見黛玉眼圈微紅,心疼得緊,忙捧著她臉問是怎麼了。黛玉紅臉側身,雨君青這才省得還有妻姐在。矜玉見他著緊妹妹,滿心不快頓時雲散,囑咐一番,送他們出門去了。

水溶外書房設在前院,矜玉送走妹妹妹夫,便來此尋自家夫婿。雨君青急著接黛玉回家,倒來不及拜會水溶,是以水溶此時正教兒子水炑習字,見矜玉來,便放水炑出去玩耍。水炑甜甜喊了句“母親”,行個禮便仰著小臉笑眯眯,一副“快誇我呀,快快誇我呀!”的小模樣,矜玉笑眼彎彎,抱起兒子親了一口,誇了兩句,水炑這才心滿意足地出去了。矜玉喊萼緋帶水炑吃些點心,這才說了今日黛玉過府之事。

此事水溶略有耳聞,原來那賈寶玉在漠北,竟編出一部《石頭記》來,書中多涉及兒女情事,連林黛玉亦編排在其中,雨君青便是因此氣惱。矜玉聽水溶說完緣由,不由生怒,冷笑:“混賬!”

又聽水溶說雨君青使了些手段,那《石頭記》不過寫了七十多回,便沒了下文,倒有一幹癡兒怨女日日企盼。最為癡迷的乃是京兆尹家的小姐,那位小姐體弱多病,又頗有文采,倒很有幾分書中林妹妹的影子,竟迷上了書中那位賈公子,成日家茶飯不思,諸事不理。她父母心痛女兒,一把火燒了那《石頭記》,誰知這位小姐竟吐血道:“奈何燒殺我寶玉!”自此纏綿病榻了。京兆尹大為惱怒,上書陛下雲此書有傷風化,不利教化民生,自此便禁了這難得的奇書。

矜玉會心笑道:“我妹妹在他賈家過的什麼日子,長安侯是知道的。想來並不是疑心他二人有私情,而是惱賈寶玉將妹妹寫在書中。”那書中卻沒有林矜玉,想來在賈寶玉心中,自己與林黛玉無法成就一段好姻緣,皆是這位林姐姐的手段,因此立誌在書中營造一個沒有林姐姐的美好世界,一個,林妹妹至死鍾情於他的故事。

自己前世也是摯愛《紅樓夢》的人,雖然討厭男主角賈寶玉,卻愛極了這本書,孰料自己竟是這書的間接催化者。原來林妹妹真的不用死,也不用不幸福啊……隻是《紅樓夢》未完,到底是一樁憾事,“——且不理他,不知夫君可願聽我這紅樓樓主說一段《紅樓夢》?”

便接那賈寶玉未寫完的部分,講述一個悲劇。那夢裏: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將命還;欠淚的,淚流盡;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空餘恨。

卻正是:敷衍由來已荒唐,又將堂皇演大荒。

隙駒石火夢中身,且共西風話玉涼。

公元二零一四年一月六日於西北大學某宿舍上鋪請期待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