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 前緣(8)(2 / 2)

為了承爵,水溶在十五歲時就提前行了冠禮,取字懷瑜,然實際而言,北靜王如今年方弱冠。他身形挺拔,神情散朗,如明珠美玉一般耀眼。林矜玉曾笑稱“大荒山裏任何一名男子,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師父與九師兄尤其有‘側帽風流’、‘擲果盈車’的風姿儀態”,九師兄便是水溶。

水溶知林矜玉傷心,故使出千般手段搏她一笑。矜玉心下過意不去,為免他擔憂,因央他帶自己去京郊皂甲屯為師母探微掃墓。

一幅帷帽遮了麵容,林矜玉騎在馬上,愈發顯得腰背挺直,透著非同一般的自信與驕傲。水溶與她並肩騎行,因她存著心事,竟未發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同尋常。

從十二歲在相府大湖邊心動開始,水溶已心悅林矜玉多年。可那時他並不清楚她的要求有多苛刻,等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心,也懂得她的標準時,他的後院裏已有了她絕不會接受的侍妾。還未開始,他幾乎已經失去了追求的機會。

將鮮果、點心等擺好,紙錢化掉,美酒灑下。林矜玉一言不發,策馬而歸。她去未遠,水溶隔著盧氏墓碑,與現身其後的青年男子對視,視線激撞。容若歎口氣:“你們能來,探微想必很高興。”水溶冷笑道:“師叔繼娶,不知叔母地下可會高興?”容若道:“探微不妒。”水溶微怒:“林十四會妒!”“你呢?”

兩人同時滯住。容若輕輕拂拭墓碑頂部,淡淡道:“懷瑾握瑜。你不要陛下賜下的字,自作主張取字懷瑜,當真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你對玉兒的心意?既然歡喜她,你就應當去成為能讓她放心依靠的男子。”水溶愕然:“你……?”容若淺笑,將前朝那位“姽嫿將軍”劉瀟與永靖帝趙翊鈞的秘事慢慢道來,末了道:“我是活不長久的,否則就是你,我也不放心將她托付。我隻望你待她一心一意,真心信重,莫要重蹈前朝覆轍。”水溶道:“溶,謝師叔成全!”言畢上馬,去追林矜玉。有容若的保證,至少他能得著一個機會。

容若無力地靠著墓碑,喃喃道:“探微,本該很快就去見你了,可我真是舍不得啊……”我生伊未生,伊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伊好……他本不願再娶,可他愛上了自己的徒兒,他本可以得到她——隻要他願意說出一句話。可為了那孩子的幸福,他隻好另以娶逼她離開。他們相守十年,眼見她從粉粉嫩嫩的女童,長成如今亭亭少女;眼見她從孱弱,成長到如今的強大;眼見她從仰慕、依賴到眷戀,一步步愛上自己。眼見自己從愛憐到愛戀,從師徒之情到不知何時便愛上了她,當她是心尖子、命根子,再到如今剜心一般的放棄,叫他如何忍心?叫他如何舍得?卻是,隻能放手。造化弄人啊……

次年正月十五,賈妃省親。正月二十一,薛寶釵生日,林矜玉初次出現在賈府,向紫鵑透露了身份。二月二十二日,賈府眾姐妹入住大觀園。

九月,林矜玉回大荒山行及笄禮,正式出師。容若親手綰起女徒茂密滑手的烏發,將探微所贈碧玉簪穩穩固定在發髻上。為女徒取字“柔瑾”,懷瑾握瑜,他已決定將她托付給另外一個深愛她的男子。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離心愛的人如此之近。相同者,他們都已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不同者,林矜玉不知她愛的人已如她所願,明了她所有隱秘的愛戀;而容若已時日無多,遺憾於自己無法回報那美好的心意。求不得,愛別離。

十月,林矜玉入住遞北靜王府,不久遞帖子,拜見賈府人,正式介入林黛玉的生活。我們的故事,就是從這裏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