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緣(7)(1 / 2)

容若就著抱她的姿勢,一手抵在林矜玉背後大椎穴,溫和的真氣緩慢流入她經脈,修複著受創的內髒。容若力道控製得十分好,林矜玉雖覺內髒似有千萬隻螞蟻爬過,好歹也能忍住——虧得她受過宋即墨洗髓易筋的痛苦,與之相比,此時倒不難忍,咬著唇一聲不吭而已。

良久,容若放開手,將林矜玉安置在床榻上,溫聲道:“不妨事,好好睡一覺,就好了。”這卻是他把弟子當成了普通小孩兒,怕她驚懼,哄她休養。“師父。”林矜玉望著容若,信任無比。容若瞧著她失血後蒼白的小臉,被她自己咬得泛出紫色的唇,隻覺理智慢慢消散,心底有一個聲音道:“做什麼都可以。便是她要我殺了瓊光,也可以。隻要她要求。”矜玉不知容若所思所想,繼續道,“師父,玉兒想跟著你睡。”容若一愕,他這徒兒,不要求師父為自己報複,不趁機提出自己可以答應的任何無理請求,隻是要求與自己同睡?

反正她還小。容若這樣說服自己,迎著她期冀的目光,隻得點點頭。林矜玉興奮起來,在褥子上快樂地打了兩個滾。這一滾不打緊,牽動內傷,又猛力咳嗽起來。容若一把按住她:“別亂動。”一廂輕拍著她。

咳嗽止住,林矜玉小鼻子通紅,眼淚汪汪地牽著容若衣袖,小聲懇求道:“師父,現在就睡好不好?”容若有點尷尬——這話,聽起來好生怪異。不過,她總算是提出了一點不合理的要求,容若寵溺地笑著,樂於滿足她這小小的任性,躺下,將她嬌小的身子攬進懷裏,蓋好毛皮褥子,笑道:“睡吧。”林矜玉露出個陰謀得逞的笑容,於她而言,身體的傷痛遠比不上此刻心靈的滿足與甜蜜,於是埋頭到容若懷裏,安穩睡去。

林矜玉前幾年仗著師父寵愛,學武不過是全憑興趣,經此事後卻立誌發奮起來。容若每日以自身內力為她療傷,待內傷一好,她便日日苦練武藝,同時學習控馬、追蹤、設陷等技藝。

容若甚是心疼她,她卻道:“師父,那天在馬群裏,我很是後悔不曾努力。我為了妹妹才來到這世上,當初離家時立誓要保護妹妹,如今卻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都無臉對外人說是師父的弟子。”容若便不說話,他清楚自己並不能庇護這孩子一輩子,日後的路還要她自己走。他卻不知他能陪著她、保護她的時間,比預想的要少很多年……

最終,瓊光與阿爾斯楞被杖責各二十,禁閉一年,他二人的封地各被減半,雲州馬場姓了林。

朵顏事畢,容若帶著矜玉繼續北上,他猶是後怕,自此後,便是巡查北境梭龍,也日日帶著徒兒。巡查完畢回了京城,師徒二人在京城與西蜀之間往返,有時去往藏邊、滇南、東海等地。那日撒嬌得來的福利——出門在外與容若同榻,卻一直保留下來,直到盧夫人探微去世。

盧夫人探微將矜玉作女兒看待,相處十分融洽。白雲蒼狗,兩年時間倏忽而過。這日容若接到江南線報,猶疑是否要告知矜玉。小徒弟卻自己尋了來,慘白著一張臉問:“師父,是我弟弟和母親,是不是?”容若怔了一下,艱難點頭道:“不錯。”林矜玉皺眉:“這些事,還是沒法改變麼?”容若見她魔怔的模樣,心下發緊,抱起她道:“玉兒,師父還在的。”矜玉緊緊抓住她手臂,急促道:“師父會一直在是不是?師父不會棄我而去?”容若點頭,林矜玉忽地大哭,她從未見過麵的弟弟林琅去年夭折,她多年未見的母親半月前去世,她無辜單純的妹妹將要被送進火坑,她驚才絕豔的師父即將劫波無數,可她現在能做什麼!這是她來此世上,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大哭,哭自己也哭自己愛的人,可她愛的人啊,全然不知道前方險惡的命運在等待著他,他隻是心痛於她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