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矜玉哭得力竭,容若隻道她心傷弱弟慈母,卻不知她痛的是他,隻是抱著她柔聲安慰。矜玉緊抓著容若衣袖抽抽噎噎地道:“師父答應我,不會離開啊!”容若連聲應道:“為師答應,都答應玉兒。”
探微撫著小腹進門,訝然道:“這是怎麼了?誰惹了我們玉兒?”容若扶她坐下,矜玉抽泣著答道:“無人惹我呢,師娘今日覺得如何?師弟可有調皮?”探微便含笑,拉著她小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玉兒摸摸。”恰是這時,胎兒動了一下,林矜玉驚叫:“呀!師弟動了!師父師父,他動了!”容若笑道:“他喜歡你呢。”這才噓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探微:還是她有法子哄孩子。
林矜玉心事一日重似一日,又無法對人言明,落在別人眼中,就一日更甚一日地消瘦起來。探微臨產,容若恐照顧不周,欲將矜玉送回大荒山,她抵死不從,硬是拖到了五月。容若隻得歎息,從自己娶親後,這孩子心思愈發難猜,竟不似之前那樣乖順了,隻是偶爾的任性令人更加心疼。
五月二十八,探微難產。五月二十九,探微產下一子,產後血崩。五月三十,盧氏探微辭世,來不及看一眼拚命生下的兒子和摯愛的男人,享年二十一歲。
容若心痛欲死,抱著探微屍身不願撒手,在她耳邊呢喃道:“咱們說好要白頭到老的啊探微,你怎麼忍心離我而去?探微,探微,你醒來啊,我還沒帶你去大荒山呢,這時候山裏美極了,無稽崖的木蘭花、珍珠泉的水,你喜歡的,咱們都一一去看……探微,兒子在哭呢,你醒來抱抱他好麼?他真小,長得紅紅的,可是很好看,像我呢……探微,我冷落你了,你別生我氣,醒來好不好?探微,我知道你逗我玩呢,我知道錯了,以後都聽你的可好?……”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林矜玉大慟,深恨自己。容若不吃不喝三日不放手,她便不眠不休守在門外三天。寧國大長公主因倩她開解容若,她卻跨不過自己心中那道坎,哭道:“都是我的錯,我不敢見師父,我不敢啊!”
容若微微動容,這才知道她已守在門外三日,這個傻孩子啊……將探微小心地放下,容若打開門。
“師父——”聲音低到幾不可聞。容若勉力抱起她,道:“玉兒,乖乖去休息,別鬧。讓我再陪陪你師娘,她怕黑呢。”矜玉看著他青黑的胡茬、深陷的眼窩、布滿血絲的眼底,顫聲道:“師父,師父,都是我的錯!師父,請你責罰於我!”
“天命躲不過嗬……”容若苦笑,摸摸她用素色布條紮起的頭發,“不是玉兒的錯。玉兒乖,我要去陪你師娘了,我答應過她,要一直陪著她——”
“師父!”林矜玉心下發沉,叫道,“可是師父也答應過玉兒不會離開!”容若怔住良久,轉身回房。矜玉伏倒在地,哀哀泣血。
半個時辰後,容若複又開門,啞聲道:“替探微裝殮了吧。”矜玉抬頭不語,容若拭去她臉上淚痕,慘笑道:“傻孩子,師父不離開。隻好委屈你師娘,一個人等著我。”等到你及笄吧,那時我就可以放心去陪她。林矜玉雙手抓住他衣衫下擺,悲喜交加,唯有哭泣。